金鯉氣笑道:“借你吉言啊。”
莽道人連忙揮揮手,“金爺,正值大好時節,正是道心振奮、大展拳腳的關頭,咱倆都不說晦氣話。”
隱官,陳先生,陳劍仙,陳國師……不同的稱呼,大概就意味著不同的心態。
比如北俱蘆洲已經去過劍氣長城和遺憾未曾去過劍氣長城的劍修,對上陳平安,都會喊隱官。
此外浩然天下本土妖族出身,不也習慣一口一個隱官?至於蠻荒,大概不用懷疑,如今名氣最大的,甚至不是天下共主斐然,不是那些新舊王座大妖,而是這位“看門”的末代隱官。
說起來只是見了那位隱官一面,莽道人如同劫後餘生,感慨不已,“走了條斷頭路的武夫,也能如此玄玄通神嗎?”
金鯉笑道:“不然你以為?”
莽道人重新駕馭起那朵兜羅綿的雲彩,畢恭畢敬立於車輦一旁,至於那把佩劍,就當贈禮。暫什麼借?跟曹慈對上,就算“上霄”這等半仙兵品秩的利器,淬鍊得再是堅韌,恐怕都難逃折斷崩碎的下場吧。罷了罷了,都是身外物,何況等到將來這場問拳天下盡知了,在酒宴上,自己也好與新朋舊友們詢問一句,你們可曾知曉,當時隱官手持長劍,是與誰借的?
莽道人一想到這個,便忍不住笑呵呵出聲,以掌心拍了拍腰間那把空了的劍鞘,不曾辱沒了你。
車輦另一邊,也有一雙璧人似的少年少女,隨駕出巡。
金鯉說道:“玉國,青虯,你們師徒倆來輦上閒聊幾句。”
髮髻作珥蛇狀,道號玉國的“少年”,實則道齡已經六百載,他是莽道人的小弟子,前邊還有十幾個師兄師姐,卻是他收了唯一一位弟子,為她賜下道號“青虯”,成為了莽道人唯一的徒孫。
好一位碧海水國路,白皙少年人。翩翩佳公子,豔於十五女。
莽道人一直是以這位小弟子為傲的,就玉國這相貌,這皮囊,能愁道侶?只會挑花了眼!
而那個徒孫,也是作男子裝束,出門在外,總能贏得幾句類似“寶劍珠袍美少年”的讚歎。
莽道人立即囑咐一番:“你們僥倖登上車輦,與金爺當面奏對,不要失態,切記說話得體。”
他們師徒領命,隔著案几,畢恭畢敬,屏氣凝神,與那位充滿傳奇色彩的金爺相對而坐。
金鯉笑道:“玉國,青虯,你們說說看,陳國師為何要借走那些實屬雞肋的長劍?”
玉國認真思量片刻,回答道:“陳國師是大劍仙,武學通神,能夠將劍道與武道融會貫通,對上曹慈,就有額外的勝算。”
道號青虯的少女眉眼低垂,輕聲道:“金爺,我與師父是一樣的見解。”
金鯉笑道:“青虯,也無外人,說心裡話。不要把我當成是與你師爺、師父一樣的蠢漢。”
少女跪坐在地,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她垂首更多,神色惶恐,顫聲道:“不敢欺瞞智珠在握的金爺,就是奴婢的真心話。”
金鯉提起一隻手掌,輕輕揮動香爐的煙霧,朝師徒二人那邊飄去,笑道:“小妮子不老實。再這麼含糊其辭,想要矇混過關,小心我就要讓你師父動手,用家法,剖開你的胸膛,見一見‘真心’了。
“抬起頭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錯過了,你就要投胎下輩子再與我們相見了。”
少女緩緩抬起頭,眼神清澈明亮,並無任何懼怕神色,她也不再繼續藏拙,開口說道:“岸上修士總喜歡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陳國師信不過重返東海的金爺,也信不過奴婢的師公,所以他才會順手而為,存心想要見一見莽道人的修道路數。”
金鯉點頭微笑道:“繼續。”
少女說道:“既然莽道人此次復出,再次跟隨金爺,公然佩劍示人,就先看莽道人是不是一位藏藏掖掖的仙人境劍修,若是劍修,說明三千年那場捨生忘死的登岸一役,打頭陣的莽道人就不老實。陳國師便是在提醒金爺,小心身邊所謂的心腹了。”
“假設師公真是藏頭藏尾的劍修,陳國師強行借劍,師公便有兩種心態,全然無所謂,便非惜劍如命的純粹劍修,有所謂,但是臉上假裝淡然,更是用心陰險之輩,不管是哪種心態,相信陳國師‘還劍’之時,便是東海莽道人授首之際。”
“到時候金爺也討不了半點好,定會被翻舊賬。說不得整座東海水府,都要被連累。至於我,師父,師伯們,更是一個都別想逃,都會被陳國師派人仔細翻檢道心,搜刮記憶,勘驗真偽,確定早年是否勾結蠻荒妖族。”
金鯉看似笑容和藹,語氣柔和道:“心思縝密,飛仙觀舊址的這條道脈,終於出人才了。”
車輦外邊的莽道人呆滯無言,我家徒孫,如此機靈?
莽道人大喜過望,洋洋得意,豈不是祖墳冒煙、揀著寶了?!只是莽道人再一想,不能說是什麼祖墳,自己這位祖師爺還活著呢。
莽道人此刻的心情,就像岸上陸地的市井人家,世代農耕,終於出了個有希望金榜題名的讀書種子。
車輦內,此刻就坐在徒弟身邊,元嬰境的“少年”玉國,他這個給人當師父、傳道多年的,卻是皺眉不已,心情鬱郁。
少女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眼神直視那位金爺,“師爺他們總說金爺英雄蓋世,待人誠摯,不拘小節。我卻覺得金爺心思如發,算無遺策。”
玉國低聲道:“青虯,可以了。金爺不曾問的,你不要借題發揮。”
他這嫡傳弟子,除了道號青虯,師尊還賜下一個姓氏,陸。所以少女的名字就叫陸青虯。
寓意倒也簡單,她之上的兩代人,一來祖師爺莽道人出身陸地大澤,再者他們都希望她將來能夠登上陸地,將飛仙觀這條淹沒於海底數千載的上古道脈重見天日,開枝散葉,才算報答了那位不知名上古仙人“留下一座道場贈予後世有緣人”的大恩大德。
少女堅持己見,假裝沒有聽懂師父的善意提醒,她繼續說道:“金爺與那位隱官大人是一路人,我與金爺也勉強能算沾點邊,所以我們都信不過人心。”
“海底飛仙觀一脈,師公是有赤子之心的古真人,所以才能夠入主那座禁制重重的道觀。
師父師伯們皆是老實的求道人,所以從不願意摻和外邊的打打殺殺,他們總覺人心不古隨波逐流,終非道人本分。到了我這位三代弟子,卻是精明有餘,智慧不足,一代不如一代了。”
說到這裡,少女眼神堅毅,“我也不怕。陸青虯問心無愧,將來飛仙觀想要在陸地站穩腳跟,總不能只靠一片誠心。岸上修士,人心機巧,變態萬方,我絕不願意師公、師父他們處處碰壁,束手無策,鬱郁不得志,心灰意冷重返海中。”
莽道人面有慚色,自己這師公當得還不如一個徒孫有遠見。
玉國想了想,說道:“金爺,青虯口無遮攔,懇請不要怪罪。要怪也怪我這傳道人失責。”
金鯉置若罔聞,只是奇怪詢問一句,“如何?”
車輦附近,響起一個溫醇嗓音,“善。”
莽道人大驚失色,隱官隱匿在何處?不是去與曹慈問拳了嗎?遠處海上動靜,都是明證啊。
少女哪裡能夠想到這種事情,瞬間滿臉漲紅。
之後那嗓音如水脈綿延,溫柔縈繞車輦四周,留下一句寄予厚望的言語。
“將來飛仙觀一脈譜牒修士到了陸地,欲想光耀門楣,重振道場,就去寶瓶洲大驪國師府找國師。”
金鯉站起身,笑容燦爛,施了個萬福,“替飛仙觀一脈三代學道人,在此謝過陳先生厚愛。”
不要只是奢求強者一味縫補人心,讓他們如拖拽一艘名為人間的虛舟,帶著世道一起往上走。
偶爾也要以一二百折不撓的純粹道心,主動給予他人的真誠善意,與之作山水迴響,強者跟隨強者,庇護弱者,一起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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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水府主殿門外,身穿一件龍袍禮服的王朱,手託硯臺,站在臺階頂部。
她用雞足山石材煉製的硯臺承載一滴甘露,將那位白骨道人的紫色法袍給搶奪過來,萬千遠古蛟龍之屬的虛弱精魂,得了一處棲身之所,王朱回到了水府,就不惜拆毀了那件仙兵品秩的法袍,直接將它們放出,自尋出路、各奔前程去吧,附一粒真靈於海中水裔,開竅化形重新修道亦可,想要留在東海水府亦可,王朱自會幫它們尋找一張符籙法身,暫時客居其中。如果不再眷戀人間,那就隨水飄散,為後世點燃一盞光陰長河裡的燈火,宛如盞盞蓮花燈。
丹陛下方,有十數位水府神女負責記錄在冊,選擇留下的,點點光彩,就聚在她們身邊。
王朱沒有去看那場十一境武夫的巔峰問拳,金鯉說由她打著水府旗號,率軍外出巡視,才好與沿途仙府門派抖摟威風,震懾屑小之輩。王朱對這些庶務並不上心,由著金鯉折騰去。
離開大殿這邊,獨自穿廊過道,王朱閒來無事,一路上都是披甲禁衛武卒齊刷刷的注目禮,水府官吏側身口稱水君殿下,或是嬌豔宮女們跪地磕頭的沉悶動靜,王朱漫不經心敷衍過去,都是金鯉來到水府之後新訂立的繁瑣規矩,王朱漫無目的閒庭信步,卻也煩悶,實在無聊啊。
至於那杆大戟的下落,墜海之地,因為位於毋庸置疑的東海轄境之內,其餘三尊大海水君,休想在這件事上搗漿糊做文章。
金鯉出門之前,詢問公主殿下如何處置,自己需不需要近水樓臺先得月,將其帶回水府?省得那些聞訊趕來的修道之人勾心鬥角,說不定就要打打殺殺,一個個把腦漿子都打得到處飛濺。
王朱只說這種神物,從古至今有緣者得,我們水府不用爭奪重寶,秘密派遣供奉暗中監督,擔任水府官吏的,誰敢擅自謀求此物,不惜壞了外鄉修士的性命,斬立決便是了。
金鯉是見過大世面的,倒也不至於痛心疾首,只說公主殿下大義之類的,溜鬚拍馬一通。
王朱最後還補了幾句,“若是地仙之流得寶,水府就禮送出境。”
“如果是大修士強取豪奪,濫殺一通,你先出手攔阻他們離境,再與我知會一聲。”
“地仙之下,無論譜牒還是野修,允許他們在東海水域隱匿一段歲月,在這期間,他們若是無緣無故暴斃了,我也不找別人問責,就找你。”
金鯉笑問一句,“如果他們願意主動將這件神兵賣於咱們水府,換取一大筆神仙錢或是幾部珍貴道書呢?”
王朱淡然道:“那就花重金買下啊,你有什麼可含糊的。若是他們擔心出現什麼意外,錢貨兩訖之後,懷疑水府心存歹念,暗中調動‘野修’去將他們給殺人越貨劫財了,到頭來水府再‘秉公行事’,為他們報仇之類的。你可以直接封官賞爵,給他們一箇中土文廟都認可的水府官身,就算他們信不過你我,總可以相信如今儒家和文廟的手段。”
金鯉聞言讚歎不已,“公主殿下愈發老道了。”
王朱譏笑道:“我被困鐵鎖井多年,所見人心何嘗少了。只是當年懶得動腦子做事情罷了。”
當時金鯉裝模作樣在那兒傷心傷肺道:“是極是極,公主殿下偏居一隅,受苦了。”
王朱雙手籠袖,打了個哈欠,呵,拙劣的演技。
此時,剛好有宮女前來稟報,說有一位客人登門求見,是那桐葉洲青萍劍宗的供奉裘瀆。
若是早年的脾氣,王朱就讓她這種陸地龍宮舊屬趕緊滾蛋了。
王朱讓宮女去領著裘瀆來這邊見上一面。身份懸殊,敘舊無意思,說些新鮮事,總是可以的。
老嫗裘瀆,私自來這邊覲見東海水君,是為了求一個未來桐葉洲大瀆走水的珍貴名額。
大瀆通海,水君王朱說要讓誰走水,或者不讓誰走水!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情?
王朱立即來了興致,神色玩味,戲謔問道:“你是在那青萍劍宗祖師堂有座位的供奉,這種事,不求他,反來求我?”
裘瀆輕聲道:“陳山主行事公道,一向光明磊落,皆以大局為重,定然不肯假公濟私,壞了規矩。”
王朱看了老嫗片刻,只是不言語。
裘瀆背脊發寒,他們這些蛟龍之屬根腳的道人,面對真龍王朱,便是如此境地了,半點豪氣不得。
王朱冷笑道:“你沒有膽子跟我談什麼買賣。說吧,是誰替你出的餿主意,崔東山?”
裘瀆想起崔宗主那句“若被當場揭穿、賣了宗主便是”的……錦囊妙計。
老嫗硬著頭皮點頭道:“確實是崔宗主的授意,老婢才敢來此覲見水君,說這些不討喜的胡話。”
王朱臉色隱隱作怒,說道:“滾回你的青萍劍宗。”
老嫗下意識就低頭彎腰,後退數步,突然停下,壯起膽子說道:“崔宗主還交待過一句話,他那位曹師弟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宗主人選,所以他這個首任宗主,總要替師弟早早謀劃出一位大道親水的護山供奉。”
王朱猶豫了一下,“你先回桐葉洲,此事結果如何,你在山中等待通知。”
老嫗連連致謝,弓腰倒退而行,再不敢逗留片刻。
又有一位位高權重的水府女官前來稟報,說是其餘三海水君聯袂造訪邊境,詢問他們能否入境觀拳,說是已經得到了中土文廟的跨海許可。
王朱勃然大怒,陰惻惻道:“讓他們幾個都滾蛋!記住了,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告知他們。”
東海邊界線,三位水君並肩而立,從那位返回報信的東海水君府的神女嘴中,聽到了那句一聽就是東海水君王朱的原話,他們好像早有預料,也不羞惱,其中一位男子水君,只是與那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的東海禮制司神女,道過一聲謝,說辛苦了。
他笑問道:“怎樣?說了都別聲張,偷摸過去看那場問拳就是了。”
淥水坑澹澹夫人升官最多,一舉成為了掌管陸地水運之主。此外疆域廣袤、猶勝中土神洲版圖的四海水君,南海水君李鄴侯,神號“皎月”。西海“碧元”水君劉柔璽,北海神號“鴻運”的魏填庭。
劉柔璽問道:“現在該如何?”
李鄴侯笑道:“還能如何,打道回府各回各家。總不能抗旨前行,傷了同僚和氣吧。”
魏填庭忍住笑,“實在不行,就繞道去我那邊的兩海邊境觀戰,再看不真切,也好過在這邊發呆。”
李鄴侯搖搖頭,“如此一來,又要跟文廟欠人情,算了。”
劉柔璽戀戀不捨,舉目遠眺東海那片水域,大為惋惜道:“十一境武夫的演武,到底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今日錯過這樁盛事,不知下次要等多久。皎月神君不去,我卻是要繞道去西海的。”
李鄴侯提醒道:“這場青白之爭的巔峰問拳,其實以他們雙方的武學境界,本該持續更久,但就是因為多出了我們這些越多越多在旁看戲的,估計很快就要落幕了。碧元水君,你還是不要白跑一趟了。”
劉柔璽無奈道:“王朱這脾氣。”
李鄴侯雖然心知肚明,卻未明言,也不單是那位同僚脾氣不好的事情啊。
緩緩趨於平靜的海面上,兩位武夫盤腿坐在碧波鏡面之上,一望無垠海天間兩同年。
光膀子的那位,伸手捂住腰部,那是一個觸目驚心的鮮血窟窿,是被一槍捅穿身軀,還被對手攪了攪,如果不是一手斬斷長槍,再被對方的槍身上挑幾分,呵,連同心臟跟小半片身體就要被當場割裂開來了。
他笑臉,渾身浴血,身軀裂紋無數,伸手掬水沖洗血跡,對於傷勢不以為意,嘴上卻是埋怨道:“你是真下死手啊。”
衣衫襤褸的白衣男子,坐在一旁,不知為何,只是沉默,並不說話。
陳平安沉默片刻,雖然極其不甘心,但還是不得不承認一句,“是我輸了。”
第五場輸拳,輸了五場拳。
這也是他為何沒有著急返回國師府養傷的緣故之一。
不過後半段的切磋,曹慈確實動了殺心,當然,雙方都一樣,不如此問拳,就沒勁道了。
打到最後,好像君子如玉的曹慈也有了一場意氣之爭。
我曹慈誰能都輸,就是不能輸給陳平安這個毫無武德可言的王八蛋。
陳平安咳嗽幾聲,伸手捂住嘴巴,鮮血滲出手指,再被他隨手摔向海中。
那把“上霄”長劍,已經被陳平安拋還給了莽道人。
而且陳平安的髮髻依舊完整,這場架從頭到尾,並沒有披頭散髮。
陳平安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看著遠方,笑道:“沒事,還有第六場,對吧,曹慈?”
曹慈默不作聲,只是轉過頭一邊去,吐出一口血水。
他伸手揉著臉頰,又轉頭,不知是又吐了口鮮血,還是吐了口唾沫。
曹慈始終不說話就是了。
陳平安笑罵道:“姓曹的,老子跟你說話呢,贏了拳的人是你,還擱這兒跟我裝聾作啞?”
曹慈只是抬起手,用掌心輕輕揉搓著臉頰和額頭,擦拭源源不斷流淌而出的鼻血。
大概是實在氣不過,曹慈一拳突然偷襲遞出,被陳平安大笑著擋下了,“武德呢。”
兩兩沉默。
天地間彷彿唯有自言自語的海潮聲。
同年武夫,好像他們既是互為苦手,也是莫逆於心的知己。
不是他們雙方,大概很難理解吧。
“曹慈,你一定要活得久一點。武道路上,我不想太寂寞。”
“好。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你陳平安永遠只會是第二。”
“哈哈,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