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紅著眼圈：“隨便吧，都一樣。”
謝成軍憨厚地笑了一下，安慰道：“先將就一晚吧，以後慢慢收拾。”
他聲音很低，但誰都聽得出來，他其實也挺絕望的，只是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等別人都躺下去了，許婧婧卻沒有急著上炕，而是悄悄溜到了廚房。
她剛剛就注意到了，這個廚房裡竟然有一個暖壺！
廚房黑漆漆的，一點燈光也沒有，她摸索半天才找到牆角那個暖壺——裡面有熱水！！
再找找，還真有個搪瓷盆，就放在灶臺上面，看著倒也還也還算是乾淨……也不知道是幹嘛的，可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
許婧婧趕緊倒出半壺熱水，小心翼翼試試溫度，不燙剛剛好，把鞋襪脫下來，把腳泡進去——
那種從腳底升起的一點點暖意，讓她差點哭出來。
疼啊！
腳底全是磨出的水泡，被熱水一燙，又酸又麻又脹，好像每根神經都在叫喚，可比走了一天舒服太多太多。
她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在心裡默默盤算：明兒一定不能走太遠，要不然這雙腳非廢不可……
泡完之後，她看著剩下半瓶熱水，又想起謝成軍今天幫自己拎行李、一路護送，總不能一點表示沒有吧？
更重要的是，這水萬一被發現用了，也不能全賴自己身上，多個人分擔風險才保險！
於是，她把剩下那點熱水重新倒進盆裡，然後快步跑去敲謝成軍的門：“謝同、志，還沒睡呢吧？”
裡面傳來窸窸窣窣聲，很快門開了一條縫，露出謝成軍疲憊但依舊帶笑的臉：
“哎，我正準備躺呢。咋啦？”
許婧婧故作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小聲道：“你今天也走這麼久，也累壞了，我找到了一點熱水，，你泡泡腳吧！再把水泡挑了，省得明兒早晨起來，兩隻腳腫得連路都走不了。”
謝成軍看見盆裡的熱氣騰騰，內心很是感動，“還是你細心，我壓根沒想到還能這樣緩解一下……”
說話間，他已經脫掉鞋襪，把兩隻大腳丫伸進盆裡，一碰到溫熱的水，那表情簡直幸福極了：
“哎呀媽呀，這感覺……賽神仙！”
屋外夜風呼呼吹過，兩人站在昏暗的小廚房角落，一個裝作羞澀，一個滿臉感激，其實各懷鬼胎——
誰能想到，看似體貼入微的話，其實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罷了？
許婧婧嘴角勾起一點彎彎的小笑紋，卻迅速低頭藏住情緒，眼波流轉：“謝同、志，早點休息吧，我們以後還要一起幹活呢。”
謝成軍重重點頭，“嗯！謝謝你！許婧婧同、志，你真好！”
他是真誠感謝，可惜永遠不會知道，人家只是順手拉他墊背而已……
這一夜，新來的知青們各懷心事，有的人輾轉難眠，有的人淚溼枕巾，而院子外面的風，卻越來越涼。
這一夜，許婧婧是被凍醒的，也是被累垮的。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艘破船，在冰冷刺骨的浪濤裡顛簸了一整晚。
天還沒亮透，院子裡就炸開了一陣尖銳的罵聲，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誰他媽偷用了我的暖壺！盆也給用了！”
“缺德帶冒煙兒的玩意兒！我的熱水都敢偷！看我抓到你，不撕了你的皮！”
那聲音又高又亢，帶著一股子不依不饒的潑辣勁兒。
許婧婧心裡“咯噔”一聲，瞬間一個激靈，所有的睡意都跑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