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歡笑著點頭，指尖撫過瓷片上褪色的山茶花紋路。
“本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了呢。對，當時我確實喜歡擺弄這些小誤解，我覺得它們每個都很有靈性，於是就學了一些修復技巧。當時我想，這麼漂亮的東西，如果有丁點破損，實在是太可惜了。如果我學會了該怎麼修好他們，以後，就算它們受傷了，我也能讓它們重新漂亮起來。”
顏清歡拿起一片邊緣參差不齊的瓷片，對著陽光舉了起來。
在窗外光線的照射下，瓷片發出晃眼的亮光。
顏清歡微微眯起眼睛，將瓷片收了回來，扭頭放進了顏清樂的手中，示意她好好看看，
“你看這塊瓷片，這片缺口像不像被被咬了一口一樣，斷口參次不齊，一看就覺得沒有修復的希望了？”
顏清樂低頭認真打量著瓷片，最後咬著唇點了點頭
“是。”
她不懂古董修復，但本能的覺得，斷裂口這麼奇特，修復起來絕對很難，說不定，壓根就沒有修復的可能性呢？
可顏清歡卻搖了搖頭，變魔術般從那個木匣子裡面又摸出來一個小罐子，裡面裝著閃著微光的金粉。
“你錯了，今天姐姐就告訴你，很多事情雖然從表面上來看不再有希望，但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找到新的辦法。”
顏清樂盯著顏清歡手中的金粉，睫毛輕輕顫動。
“這是……用來補裂痕的東西嗎？”
“沒錯，這叫金繕修復。”
顏清歡從隨身帶著的包中取出了自己修復古董時要用到的所有工具，然後一點點鋪開放在桌面上。
她先是拿了只細細的毛筆，隨後用筆尖蘸了些金粉，卻不急著動作，而是抬眼看向顏清樂。
“清樂，你要好好看著，看看我是怎麼把它一點點修好的，好嗎？”
聽著顏清歡的話，顏清樂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輪椅上的指節攥緊扶手，目光死死盯著她手中的毛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重要環節。
顏清歡先取來一小支天然大漆，用竹籤蘸著漆液，仔細的塗抹在瓷片斷裂處。
她邊做邊解釋。
“修復古董呢，就像是縫補傷口，大漆是骨頭，金粉是面板，得先讓骨頭長好，才能有漂亮的紋理。”
瓷片相觸的瞬間，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像是斷骨復位般令人牙酸。
顏清樂看著看著，忽然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姐，你第一次修復古董的時候，害怕嗎？”
顏清歡手中的筆尖因為這番話，懸在瓷片的裂痕上方頓了頓。
隨後她笑了下，又繼續剛剛的動作。
“怕啊，怕手抖毀了寶貝，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有多喜歡他那些寶貝。而且，我也怕自己修復失敗，會讓爸爸失望。”
她將金粉沿著縫隙細細勾勒著。
“可是呢，當我將第一筆金紋落在上面以後，看著那些原本破碎的紋路居然變成可獨特的圖案，我突然就懂了。清樂，殘缺破碎從來不是終點，放棄才是。”
那些古董們或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碎掉的，但那永遠不是它們生命的盡頭。
如果被別人放棄了，不再對它們抱有期望，甚至覺得修復起來也毫無希望，那才是真正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