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個天空都是蟹殼青的顏色。
溼漉漉的空氣中，泥土的腥味裡混著草木的清氣，像一把揉碎的嫩葉塞進人的鼻腔。
樹葉上懸著的水珠，被風一推，便簌簌抖落，有幾滴正巧鑽進行人的後頸，涼得人一激靈。
蘇玥瑤靜靜地站在門口，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外面套著一件淺藍色的薄外套，下身是一條修身的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橙色的運動鞋。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她指尖觸到隨身挎包裡的活墨和玉硯，冰涼堅硬的質感硌在掌心，莫名讓人心安。
側眼瞥向一旁的楊軒——他正望著遠處出神，嘴角卻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像是想起了什麼極有趣的事。
楊軒似有所覺，忽然轉頭看過來，眼底還殘留著方才的笑意，眼球黑沉沉的，像兩潭深水。
“走吧...”
蘇玥瑤笑著點了點頭。
回程的車窗上凝著細密的水珠，將窗外的風景洇成一片模糊的溼綠。遠處的山巒裹在霧氣裡，輪廓像被水暈開的墨跡，濃淡不均地浮在天邊。
車廂裡瀰漫著潮溼的雨水氣，像是有人把整條河都塞進了這狹小的空間。車廂頂的行李架上，不知誰的雨傘還在滴水，每隔幾秒就\"嗒\"地一聲砸在過道上。
楊軒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隨著車身的顛簸輕輕顫動。
蘇玥瑤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回想這幾天的經歷。忽然覺得，這些經歷就像被水浸溼的宣紙——所有的顏色都互相滲透，再也分不清真實的邊界。
車即將到站了。
蘇玥瑤攏了攏額前的碎髮，轉頭看向身旁的楊軒：“楊軒，你怎麼安排？我打算回修復室，把手札檢測一下，記錄一些細節。”
楊軒沒急著回答，而是轉頭看了她一會，接著伸手拉過她的手腕。
蘇玥瑤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蜷了蜷手指，卻發現楊軒只是將指尖輕輕搭在她的脈上。他的指腹微涼，像初春時節第一道消融的雪水漫過溪石，帶著特有的清涼。
片刻後，他鬆開手，目光落在她腕間若隱若現的淡粉色印記上：“我嘛，回家休息吧。”
頓了頓，他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順便把補氣血的藥給你熬製好。”
蘇玥瑤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印記確實比往日更明顯了些，泛著淡淡的粉，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裡暈染出來。
她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塊面板，不知怎麼————明明他的指尖是涼的，此刻卻彷彿有細微的灼熱感沿著脈絡蔓延。
蘇玥瑤唇瓣微啟，正要說什麼，車廂廣播卻突兀地響起列車已到站的聲音。
楊軒利落地站起身，拎起那件搭在座椅上的藏青色外套，衣角擺動的規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流暢的弧線。
蘇玥瑤也站起身來，隨著人流向出口走去。
站臺上人群如潮水般湧動，遠處列車進站時掀起的潮溼氣流裹挾著鐵軌特有的金屬鏽味撲面而來，將她方才攏好的碎髮又吹得凌亂。幾縷髮絲頑皮地貼上唇角，帶著些雨水微鹹的氣息。
出站口的燈光白得刺眼，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楊軒突然停下腳步：\"藥好了給你送去。\"
蘇玥瑤輕輕頷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挎包帶子：\"我爭取早點回去。\"
\"好。\"楊軒點頭後，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蘇玥瑤見狀，把挎包又往懷裡攏了攏。轉身片刻後，她纖瘦的身影很快被人群吞沒，只剩下一縷髮絲揚起的弧度還殘留在楊軒的視網膜上。
回到博物館，蘇玥瑤踏入了那間熟悉的修復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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