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涼的人……對不對?他們竟然敢這樣對待你……”
韓嬋娟說到最後,聲音變得冷冽,眸光透著一股殺氣,騰地站起身來。
“嬋娟……你要去哪?”看著韓嬋娟氣呼呼地轉頭就走,何安不禁有些納罕。
“我去殺了那些人!”少女杏眼圓睜,咬牙切齒,何安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動怒,上前攬住她削弱的肩頭,溫言道:“不要衝動……剛才你還說不會離開我,若你有什麼意外,我怎能獨活?我……”
何安還欲再說,卻被少女的食指按住唇,夕陽漫過她髮間的木槿花,帶著馨香的花瓣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遠處的籬笆院牆內,薛凝撒了一把粟米在地上,一群蘆花雞歡快地咕咕叫著啄食,她手搭涼棚看著遠方即將落山的夕陽,娥眉微蹙,深深嘆息:“一對痴兒,苦命的鴛鴦啊……”
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薛凝看了眼不遠處埋頭餵馬的老古板,揚聲道:“時辰不早了,去喊大小姐回來!”
老古板悶頭嗯了一聲,丟下一捆乾草出了門。
殘陽如血,百餘名精幹漢子乘船而來,儘管他們喬裝打扮,但內襯獨有的烏鱗甲依然在洛河渡口登岸時泛起寒光。
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們進入水磨頭村子,最終在籬笆院牆外,眾人齊刷刷的單膝跪在經過一天暴曬依然溫燙的地面上寂寂無聲,每人左臂都纏著浸透硃砂的布條——這是大韓宮闕親衛軍的血誓標記。
老古板開啟柴房門,眼角冷漠掃向眾人,眸光中溢位難以言喻的凌厲殺氣,隨著眾人出聲,轉瞬消散。
“恭迎公主歸國!”
百餘人齊聲喊道。
等待良久,房舍內響起韓嬋娟的聲音:“他做了皇帝,終於想起我來了……公主……切,我才不稀罕,你們回吧!”
為首的親衛頭領垂著頭,鼻翼的汗珠滴落地上,洇溼一片,“卑職奉命行事,懇請公主殿下莫讓我等為難……”
“我要是不回呢?”韓嬋娟聲音執拗道。
“陛下早已料到,臨行前,陛下曾有言,若公主拒絕歸國……則屠盡此地居民……”親衛首領伏地,畢恭畢敬說著,聲音裡卻透著一股讓人森然的氣息。
“你……”韓嬋娟聲音一窒,老古板見狀,吱呀一聲將柴房的門掩上,彷彿什麼也沒看到。
天邊剛現出魚肚白,村裡響起高亢的雞鳴,範大志踩著露水走過長草小徑,數著青石板往前走,第十二塊石板下壓著幾圈褪色的紅頭繩,那是娘臨終前給他扎小辮用的。
範大志抽了抽鼻子,望著巷弄裡自家亮起的油燈,窗欞上映出老爹佝僂著背的剪影,少年眸中透出一股決絕,頭也不回地離去。
何安已在老槐樹下等著,兩人揹著行囊,走到韓嬋娟住的小院前,只見門上掛著銅鎖,籬笆院門虛掩,韓嬋娟和薛姨竟然不知何時悄然離去……
晨霧中,早起的貨郎搖著撥浪鼓經過,鼓聲驚飛簷下麻雀,撲稜稜掠過歪斜的煙囪。
“走吧。”
何安望著無人的小院,緊了緊背上的行囊,心裡想不明白嬋娟為何不辭而別,但知行院傳來訊息讓他即刻返回,只好招呼範大志趕緊上路。
兩人一路向東緩緩而行,直到日上三竿才趕到鎮上,僱了一輛馬車,車伕聽說兩人要去京都知行院,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伸出大拇指笑道:“知行院以前是這個,現在……不行嘍,聽說閉院很久了,兩位小哥如果想去京都求學,不如去龍門書院。”
“你走不走?不走我們找別人。”
何安不願與他多費唇舌,面色不愉問道。
“走,走,兩位坐好嘍!”送上門的生意不賺白不賺,車伕訕笑接過範大志遞過來的銅板,揚起馬鞭,甩了個鞭花,馬車吱吱呀呀,載著兩人駛向官道。
不覺已到晌午,何安看見大志把乾糧掰成兩半,拿出的油紙包又塞進包裹裡,一半遞給自己,往常他最愛吃的李記芝麻餅,今日卻只掰了巴掌大的一小塊。
“你當真減肥?”何安戳了戳他鼓鼓的包袱。
大志咧咧嘴,露出沾著餅渣的虎牙,心中想著狸奴姑娘絕世無雙的面容:“嗯,攢錢……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