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永默然無語,隨著蒼梧劍歸鞘,天地寂靜,群峰低頭,整個穹窿山似乎都在搖曳,萬丈霞光攸然升起,驚得群鳥鳴叫升空,宛如一片雲朵般盤旋天際。
五老峰上傳出驚噫聲,隨著幾股強大的神識探出,彭老祖的笑聲響徹群山。
“老邱……邱劍來,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你心心念唸的後繼者出現啦,劍二十七,哈哈哈……”
天地異象引起了縱劍門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各峰長老神色凝重望著天際,門下弟子隨之仰望,眼中滿是羨慕與震驚。
葬劍峰頂,劍廬中,山風吹拂得東方式開衣袂飄飄,彷彿隨時都會御風而去,許廣平與胡廣生神色恭謹,分侍左右。
東方式開臉上古井無波,指尖輕輕拂去衣袖上的一片竹葉,望向遠方雲海深處躍出的那輪鮮紅朝陽,眉梢微挑,喃喃道:“觀千劍而後識器,以儒道融入劍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妙哉……”
劍窟內,還在苦思悟劍的弟子們發現,九座石碑劇烈震顫,原本透著溫潤如玉的碑壁突然光華大作。
就在眾人驚呼中,石碑上泛出許多文字,仔細看去,竟是一個個名字——上官蒼穹、穆鐵雄、周鴻升……邱劍來,屈永。
二十七個名字,如同二十七把高懸的劍,劍氣如光,刺得每一名弟子眸光滾燙,熱淚盈眶。
最後一個名字,屈永。
雲纓在人群中揉了揉眼睛,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又反覆觀看了三四遍,仍然無法與那個堅毅、寡言,甚至有些害羞的青年聯絡起來……原本以為他只是單純的運氣好,率先領悟到了劍意,想不到……居然會如此厲害。
聽著身後師兄弟們的竊竊私語,雲纓怔立碑前,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
千百年來,劍窟石碑刻上了許多名字,自縱劍門開山祖師上官蒼穹,無一不是驚才絕豔之輩,隨便哪個名字放在江湖中,都是驚天動地的存在。
行走江湖的世人,哪怕沒有見過他的人,也一定聽過他的傳說。
後來世人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敬仰,尊稱他們為劍大先生、劍二先生、劍三先生,直到今天的劍二十七……屈永。
二十七先生的橫空出世,讓縱劍門上下沸騰,成了轟動一時的大事,相比較之下,東方門主將“天問劍”賜給蕭布衣長老,“亢龍劍”賜給東方劍的事,眾人討論起時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
洛陽城郊,天空陰沉沉的,空氣格外悶熱,驛路兩旁的柳樹耷拉著葉子,就連藏在枝葉間的蟬兒也蔫蔫的發呆,不再歌唱。
破舊的馬車吱吱呀呀,趕車的老漢坐在車轅低頭打著瞌睡,任由車子不緊不慢地向前晃盪。
何安揹著簡易的包裹,走得絲毫不比馬車慢。
“大志……你當真不和我一起去縱劍門?院首大人說此行雖然兇險,但藏著莫大的機緣,你若不去,豈不可惜?”
“嗯……”,一旁的範大志眼神飄忽不定,看了一眼何安,又望向路邊綠油油的稻田。
“小安,我……你知道我不會打架,我怕去了……你還要分心照顧我……”
範大志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院首大人也說我的境界太低……你如今已經是合道境了,我還停在化氣境……就連煉神境的門檻,我還沒有摸到半點……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範大志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從路邊拔了一根草莖叼在嘴裡,躲避著何安的目光,拍了拍胸脯,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小安……你放心吧,我發誓……以後會努力修煉……”
話音剛落,烏沉沉的天空響起一聲悶雷,範大志嚇了一跳,抬頭看看天,心道撒謊難道會遭雷劈?
“大志……其實你資質非凡,比我只強不弱,只是你不願下苦功而已……”
何安搖頭苦笑,放緩腳步道:“今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在知行院要潛心靜修,沒事不要出門亂逛,凡事小心……這個你留著防身,關鍵時刻,只需注入真氣即可……”
範大志接過何安遞來的一枚玉佩,入手溫熱,心中不由感動,還未及開口,臉頰幾滴潤溼。
瀝瀝細雨,綿綿而來,何安信手摺了路邊一片桐葉,頂在頭上,揮手道:“大志,保重……”
那日雨碎,少年青衫,折一葉為傘,獨自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