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
趙德祿伏在地上,瞥見陳帝青雲靴底螭紋縫裡卡著半粒麥殼,那是白天帝王親耕時卡上的。
“畢大人自覺失職……已請命前往縱劍門……陛下……奴才是不是派人……”
“不必了……退下吧”,陳帝眉心微蹙,手指輕叩龍案,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威嚴的面容在燈下明暗不定。
趙德祿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陳帝凝眸望著蟠龍燈芯爆出的燈花,勾唇泛起一抹冷笑……
夜深人靜,洛陽城一片安寧,街上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月光照在刑部門前的青石板上泛起冷凜凜的光,照得兩尊凸目怒睛的石獅身影巍峨,顯得愈發猙獰。
黑森森的刑部大堂後面,一牆之隔外,有一條暗黑的水渠潺潺流淌,水從地下水牢流出,直通城外護城河。
腐臭汙濁的渠水靜靜流淌,水面漂滿了腐草糞便,死雞死狗,甚至還有人的屍體,刑部大牢的犯人有些受刑不過,家裡有無人收屍的,衙役們也懶得麻煩,通常往河裡一丟了事。
就在草木茂盛的轉角處,水花突然翻湧,水中漂浮的一具屍體,脊背驀然隆起,溼透的衣服緊貼身上,看起來油光滑亮。
死而復活的屍身手臂抖動,隨著幅度越來越大,水花四濺,似乎廢了很大勁,一隻手終於抓住了渠邊灌木枝條,那人探出腦袋,艱難地爬上岸邊雜草地,蜷縮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渾身溼漉漉的他,就像一條瀕死的魚。
他顫抖的手扒開貼在臉上如水草一般的亂髮,露出一張鬍子拉碴、眼窩深陷的憔悴面容,臉上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格外蒼白,赫然是死在刑部的六扇門總捕蘇湫。
“咳咳咳……”,蘇湫用手捂住嘴,痛苦又壓抑地咳嗽起來。
想起畢雲飛施展出的恐怖搜魂術,蘇湫神識海一陣痛楚,忍不住張嘴嘔出幾口腥臭的汙水。
“知行院……一個叛出的逆徒竟然有如此手段……”,蘇湫慘笑,抹了抹嘴角,不由想起魏知臨曾經說過的一句話——“讀書人,壞不到哪去,但一旦壞起來,簡直比禽獸還不如。”
想到魏知臨,蘇湫打起精神,蹣跚起身,跌跌撞撞走進灌木叢中,沿著渠岸悄悄遁去。
…………
日出東方,刺破雲海,穹窿山萬仞高山直插天際,遠遠望去,層巒疊嶂,霧氣嫋嫋升騰,雲間有白鶴翱翔,林中有麋鹿覓食,飛瀑流泉,宛如畫中仙境。
洗劍池霞光蔚然,蒸騰的霧氣凝成無數細小劍形,隨山風在池中游弋,似群魚戲珠。
池底沉睡的千年古劍偶爾嗡鳴,驚得倒懸在雲瀑邊的古松抖落萬點銀露。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彙集在縱劍門山門下的人越來越多,黑壓壓的人頭簇擁在一起,使得原本空曠無比的山腳,顯得有些擁擠。
劍冢秘境即將開啟,訊息一經傳出,天下英豪聞風而動,除了一些名門大派,一些隱匿許久的古老門派,甚至也開始重現江湖。
不論是丹藥,還是功法秘籍,只要能夠在劍冢秘境中有所收穫,對無數修行者來說,可能意味著從此魚躍龍門,甚至能夠一舉改寫自己宗門的命運。
畢竟,劍冢秘境一甲子才開啟一次,上一次有緣參與秘境試煉的強者,如今已是垂垂老矣,卻是對此深有體會。
縱劍門以劍道名震天下千百年,在世間劍修心目中簡直如同朝聖之地,能夠到此遊歷一翻,已是不虛此行。
於是,就可以看到許多劍修神色肅穆,解下腰中佩劍,畢恭畢敬放在地上,向著縱劍門的大殿躬身行禮,硃紅色的殿門上懸著一塊極大匾額,上面四個大字龍飛鳳舞——“劍氣浩然”!
隨著縱劍門的接引使引領越來越多的人來到山下,早已等候多時的人群開始焦灼起來。
“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都等了半天了!”
“管事的不在嗎?縱劍門的待客之道不止如此吧?”
“娘嘞,走的腳底板磨穿,就讓俺們傻等著……”
“擠……擠你孃的擠,老子聽你喘氣就知道實力不濟,還他娘想進秘境,想屁吃呢……”
“豈有此理,都是修行中人,這點定力也沒有,趁早滾蛋回去吧……”
眾人七嘴八舌,嗡聲四起。
何安站在偏僻處,淡然望著眼前一切,烈日當空,少年心緒寧靜。
一襲青衫,長身玉立,如驕陽下一枝挺秀的荷。
人群中,一道陰毒的目光注視著他。
何安似有感應的轉過頭,就看到神色陰鷙的崔知夏,後者狹長的眸子眯起,勾唇冷笑。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