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房子沒了之後，跟著媳婦搬到她孃家住，一家人根本沒給過一次好臉色。
輕則冷眼相向，重則連罵帶打。
哦，不，自從他被這家人領養之後，簡直就是這家人的奴隸！
王翠花每天抱著手機聊聊聊，也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
用她的話來說，是自己的客戶。
等著她擺攤，過了幾天，又變成了邀請她當保姆。
“老孃的褲頭洗了嗎！”丈母孃突然鑽到陽臺，揪著王波耳朵怒罵，“你他孃的還有臉躲在這抽菸，把煙拿過來！”
尖牙利嘴的模樣，王翠花簡直跟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枯樹皮一樣的手，把嘴裡的半截煙揪出來，丟在地上，用腳使勁擰滅，一圈又一圈，連帶著他的自尊也隨著這一圈又一圈消失殆盡。
地位？
有過嗎？
養父養母，現在的丈母孃岳父，還有媳婦的褲頭襪子全部都是他手洗。
家裡明明有洗衣機不讓用，說是手洗更乾淨。
每天累死累活幹活到很晚，回家又要承擔家務，尊嚴又被狠狠踩踏。
王波憤怒，又無可奈何。
他甚至不敢對丈母孃投去一丁點不耐煩。
他想過反正沒有孩子，不如一走了之，當一句養育之恩無以回報，女兒都嫁給你了，壓得他立馬把這個念頭收了回去。
“媽，我這就去……”王波佝著腰，尋找被隨意丟在沙發上，帶著一片巴掌大黃色汙漬的褲頭。
田梅笑了，躺著沙發上無聊地刷著短影片。
這才是她馴化出來的好寶寶，以前是，現在也是。
“以後放心在這一直住著，每天管你吃喝。”
王波，嚇了一個哆嗦，“我會努力掙錢，不行我再催催張揚，他說一個月之後會還，現在一個多星期了。”
“要了也是白要，那窮小子，上哪搞那麼多錢，除非他能找到那賣煤氣罐的。”田梅語氣不屑道。
“我儘量試試……”
“我與我周旋，寧作我……”一條短影片放著隔壁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在田梅不耐煩的語氣中刷走。
我與我周旋，寧作我？
什麼意思？
王波皺著眉頭想了想，發現自己根本想不明白，搖搖頭，他文化水平低。
初二的時候，因為年少的懵懂和好奇，體育課時，與同班的王翠花在教室裡做了某件事，後來被路過的校長髮現，校長震怒，他們二人雙雙被學校勸退。
他又搖搖頭，試圖把封存的記憶，繼續封存，蹲在廁所，拿出洗衣粉撒在黃色汙漬上面。
“金哥，當保姆真一個月四千！”臥室突然傳來王翠花興奮得喊叫聲。
王波耳朵動了動，在杞城能找個穩定的三千工資已經不錯了，四千簡直是普通人燒高香！
王波心裡有點慶幸，四千挺好。
“王波，把家裡碗給洗了，然後出門買點好菜，晚上慶祝一下。”話尾音與巨大的關門聲，一同撞進耳膜。
震得王波渾身發麻，我真該死，怎麼可以這樣想王翠花，她是真的在聯絡客戶，心裡又多了一絲愧疚感。
下午買點羊肉，王翠花喜歡吃羊肉，王波心裡想著。
給她好好補補，都怪當時年少無知，讓她落了病根，懷不上孩子。
“金哥，雲深別院對嗎？噢噢，好，我這就去。”
王翠花大方地打了一輛計程車，這十幾塊錢金巷會出。
十五分鐘之後，一個身材低矮，面板黝黑的三十歲男人正等在小區門口，正是金巷。
下了計程車的王翠花笑著朝金巷揮了揮手，又指了指司機。
金巷豆大的眼珠，直勾勾盯著王翠花頭上一小片有點禿的結痂塊，咕咚一聲嚥了口唾沫。
如果帶上繃帶，會有不一樣的感覺吧……
他連忙上去付乘車費，又給司機要了兩張十元的發票。
作為森林裝修公司的經理，他有權並且樂意給自己報銷工作時的差旅費。
“我早就等著你來了，可急死我了！”豆大的眼珠在眼眶轉了一圈又一圈，驚喜地抓住王翠花的手。
還挺小，挺細，跟他的手差不多大。
更讓他興奮的是，對方竟然沒有拒絕，反而又握緊了他的手，不用拽，跟著他就走。
“孩子他媽忙，沒空帶孩子，我是有點空，但我這實在是不會……孩子他媽媽剛出差，娃兒今就嗷嗷哭……”
“呵呵，理解，理解，男人都是這樣，粗心大意的，像你這樣的大老闆，不會帶孩子很正常，就缺我這種帶過孩子的保姆。”王翠花笑著，謊言在她臉上沒有暴露出一點。
兩人各懷鬼胎，消失在雲深別院大門口。
張揚把車停好，有點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剛剛他好像看到王翠花了？
她來這裡幹什麼？
張揚忽然想到現在手裡有錢，要不要把錢還給鄰居？
忽然又想起那群鄰居，當初是怎麼對他的，他都記在心裡，他不當無賴，失去的總該要拿回來！
唔……先不管她，現在主要目的是買房。
雲深別院售樓部，銷售小姐姐們無聊地坐在一起聊八卦。
從她們嘴裡傳出來，某明星嫖娼被抓。
某明星吸毒被抓。
房賣不出去，提成低，工資不夠自己過。
門口來了三個人，衣著樸素，不像是來買房，更像是來漲見識的。
她們示意實習的孔落去接待，自己則是繼續聊著剛剛的八卦。
被抓去當“苦工”的孔落也不生氣，她來這實習半年，每一天都在學習銷售套路，並且她也深刻地明白，房地產，的的確確是在走下坡路，現在的單子是幾年前資料的十幾分之一。
很多人都在等房子降下，這導致開發商房子賣不出去，賣不出去的房子又降價，送禮物，這又導致剛開始的問題，暫時無解的惡性迴圈。
如果這家人要買，就給他們最大的折扣，前提是——能保住她的績效。
開完這一單，她要考慮轉行了，或者——去大城市發展。
“你好，是來看房嗎？”孔落帶著職業微笑，露出的八顆牙恰到好處，甜美的笑容讓人生親切。
黑色絲襪讓她的腿看起來勻稱修長，黑色高跟鞋性感又利落。
“對，我想要一套帶軟裝的，最好能拎包入住，再要一套毛坯房，我想和我愛人親自裝修。”張揚一手握住江雪的手，另外一隻手牽著慕新月，臉上掛著乾淨的笑容。
“唔！”孔落驚訝地捂住嘴，帶著不敢置信的語氣。
其他幾個坐著的銷售們，也是驚訝地抬頭看了一眼，緊接著不屑地撇撇嘴，小聲吐槽。
“說的好聽，還買兩套，八成是裝網紅，拍照騙流量的。”戈草端起茶杯故作高深道。
“嘿嘿，你們說，會不會是騙炮的。”葉小麗眯著眼笑了句，又突然想起憤怒的事，“媽的，老孃上次就被騙了，滾了兩次床單，狗幣玩意就買了一個最小的戶型，提成才八千多，最關鍵的是，那狗幣玩意長得醜就不說了，還不行，純噁心。”
“不應該吧，我看他媳婦長得挺漂亮的。”
“小麗，下次你應該先讓簽單，再看要不要那啥，你長得又不醜，肯定會把那群臭男人迷得神魂顛倒。”
“呵，家花哪有野花香，男人不都這個死樣子。”
幾個人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
而此時的孔落已經拿上鑰匙，帶著張揚幾人進了小區。
“呵，她還真帶著去了，就不怕白跑一趟？”
“剛剛我好像看到，他是開五菱來的，會不會……”
“你是不是想說開五菱的，很有可能是大老闆？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什麼都信！”
幾人又陷入了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