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轉向蘇繡娘,毫不掩飾欣賞,“弟妹,往後咱們幾家捱得近,常走動!我家那口子唸叨好幾回了,想跟你學學怎麼插花弄草呢!”
“李軍座謬讚。”蘇繡娘欠身,聲音清冽如泉,“不過是些粗陋佈置。李夫人不嫌,隨時過來吃杯清茶便是。”
幾人正寒暄,門口侍者陡然拔高的通報聲利刃般劈開滿室喧囂:
“督軍到——!”
萬籟俱寂。
所有交談、笑聲、杯盞輕碰聲,瞬間消弭無形。
無數道目光,帶著敬畏與探尋,齊刷刷釘向門口。
一人大步而入。同樣深灰將校呢軍服,肩章上卻赫然綴著三顆金星,在吊燈強光下灼灼逼人。
三十五六年紀,身量頎長挺拔如陳硯山,面容線條卻更顯冷硬剛毅,一雙鷹目掃視全場,無形的威壓沉沉落下,空氣都凝滯了幾分。江寧督軍,沈驍。
身後僅隨兩名氣息沉凝如淵的貼身衛兵,鐵塔般矗立。
“督座!”
“督座!”
滿廳軍官,無論銜階高低,瞬間立正如標槍,齊刷刷行軍禮!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沈驍隨意一擺手,目光如電,穿透人群,直抵客廳中央。
那張慣常冷峻的臉上,竟破開一絲真切笑意。
“硯山!弟妹!”聲音沉穩,帶著金鐵交鳴般的質地。
“喬遷大喜也不吱聲!害我緊趕慢趕,險些誤了吉時!”他龍行虎步,無視周遭恭敬肅立的人群,徑直上前,張開雙臂給了陳硯山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力道之大,撞得陳硯山肩胛舊傷都隱隱作痛。
那姿態,親厚,自然,是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過命交情!看得不少人眼皮直跳。
“督座軍務纏身,不敢叨擾。”陳硯山亦笑,笑容裡是沈驍面前才有的幾分鬆弛。
沈驍鬆開臂膀,目光轉向蘇繡娘,眼底銳利瞬間化開,帶上長輩般的溫和:“弟妹,往後就是鄰居了,缺什麼短什麼,只管開口。這小子若敢給你氣受,”
他朝陳硯山一努嘴,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我替你收拾!”
“督座費心。”蘇繡娘屈膝行禮,儀態端方,“硯山待我甚好。”
“那就好!”沈驍朗聲一笑,聲震屋瓦,“都愣著作甚!酒滿上!今兒是硯山和弟妹的好日子,都給老子敞開了樂呵!”他大手一揮,迫人威壓頓消,廳內氣氛重新活絡,只是投向那對璧人的目光,愈發深長。
侍者穿梭,水晶杯裡琥珀瓊漿輕晃。角落留聲機淌出慵懶的爵士小調。光影搖曳,言笑晏晏,一派賓主盡歡的和融表象。
暗流,在光影不及處悄然湧動。
客廳靠落地長窗的角落,幾盆茂盛的巴西木投下濃重陰影。猩紅,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陰影邊緣一閃。
林晚秋來了。
她顯然殫精竭慮,甚至刻意模仿蘇繡孃的素淨風致,卻難掩骨子裡的豔俗與用力過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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