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之大,讓沈崇嶽的臉頰都深深陷進了汙穢的泥濘中,口鼻瞬間被堵塞,窒息的痛苦讓他身體劇烈地掙扎起來,但換來的只是背上那隻腳更加殘忍的碾壓。
“唔……唔唔……”他徒勞地扭動著,像一條離水瀕死的魚。
陳硯山這才動了。
他推開擋在身前的親衛,踩著腳下混合著雨水、血水和泥漿的汙穢,一步步走出拱門的陰影,走向那片被車燈照亮的屠宰場中心。軍靴踏在泥濘和血泊中,發出黏膩而沉重的聲響。
雨水順著他冷峻的眉峰、挺直的鼻樑滑落,在他緊繃的下頜彙集,滴落。他身上的深灰色戎裝早已溼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強健而充滿力量的線條,肩章上的金星在車燈和雨水的折射下,閃爍著冰冷而威嚴的光芒。
他在被死死按在泥漿裡、如同蛆蟲般蠕動的沈崇嶽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如同神祇俯視塵埃。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右手,用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食指,對著沈崇嶽的方向,做了一個極其簡單卻又充滿絕對掌控意味的動作——輕輕勾了勾。
沈崇嶽才得以喘息,然而,當他抬起頭時,身體如同遭受雷擊一般。
沈崇山!
他的父親,沈家真正的掌舵人!
沈崇山拄著一根深色、頂端鑲嵌著暗沉金屬的硬木柺杖,一步一步,走得異常緩慢,卻又帶著一種山嶽般的沉重威壓。柺杖的金屬尖端每一次落下,都深深陷入泥濘之中,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敲打在沈崇嶽瀕臨崩潰的心絃上。
他並未撐傘,任憑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蒼老的身軀,單薄的中山裝早已溼透,緊貼在身上。
他終於走到了陳硯山身側,停下腳步。昏黃的風燈將他佝僂卻又異常挺直的影子長長地投在泥濘的地面上,投在沈崇嶽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上。
沈崇山沒有看陳硯山,他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焰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死死地釘在沈崇嶽身上,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冰錐。雨點順著他深刻的皺紋溝壑流淌下來,掛在他花白的胡茬上,更添幾分肅殺。
整個廢棄的磚窯廠,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嘩嘩的雨聲,單調地衝刷著廢墟的血汙和罪惡。
沈崇山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雨水的溼冷和硝煙的刺鼻。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帶著一絲老年人特有的沙啞,卻如同冰層在萬仞懸崖下斷裂,每一個字都蘊含著足以凍徹骨髓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
“二十年前……”
他的聲音在風雨中異常清晰地傳遞開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沈崇嶽的心上。
“……你害死清漪……”
沈崇嶽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臉上最後一點血色褪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死人般的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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