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徐孝先才走到福來糖鋪的門口。
看著門前停著的寬大馬車,徐孝先很是好奇,這麼冷的天、下著這麼大的雪,大戶人家家裡沒糖都活不了了嗎?
這個鬼天氣還要打發下人出來買糖,簡直是不把人當人啊。
踏進糖鋪,夥計懶洋洋地在爐子跟前看著上面冒著熱氣的茶壺發呆。
一頂斗笠、半身蓑衣的徐孝先,並未引起夥計的注意。
但當夥計都懶得招呼,準備繼續發呆時,突然撇見了徐孝先手裡的陶罐。
“你?”
蹭的一下,夥計驚喜地站了起來。
“公子你終於來了啊。”
夥計驚喜地就要往後堂跑,只是剛跑兩步,又緊忙走到徐孝先跟前,欣喜道:“公子是送糖來的吧?”
“按約定好的時日,應是明日,但我怕明日路不好走,所以提前一天送過來,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
夥計欣喜道:“掌櫃從前兩日就開始盼著你……公子稍等,我去請掌櫃過來。”
隨著夥計離去,徐孝先又看了看厚重門簾遮擋的外面。
糖鋪裡也沒客人啊,為何外面停了一輛馬車?
而就在他疑惑時,黃福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跟夥計已經走了出來。
“公子來了。”
黃福的語氣很熱切,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終於盼來了徐孝先。
“沒打擾黃掌櫃吧?”
“沒有,這幾天一直盼著公子呢。”
黃福笑呵呵地說著,眼睛看向兩個陶罐,道:“可是事先約定好的,十五斤?”
“黃掌櫃秤一下便是了。”
徐孝先把兩個陶罐遞給了旁邊的夥計。
前方不遠處的後堂門簾,無聲地動了動。
兩手空空的徐孝先不由望了一眼,只見一個長得跟黃福有幾分相像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順勢摘掉頭上的斗笠,徐孝先含笑看著對方點頭,算是打招呼。
心裡卻是有些嘀咕,雖然跟黃福長的有幾分相像,但怎麼覺得跟楊增、福善等人似的呢。
不會也是宮裡的太監吧?
而那中年男子在徐孝先摘下斗笠的那一刻,竟然是愣了一下。
隨即有些疑問道:“你叫徐孝先?”
“閣下是……?”
徐孝先心頭一驚。
那人看著徐孝先笑了笑,並未急於自報家門,而是走到爐子跟前:“坐下說。”
“哥,你不會認識這位公子吧?”
黃福好奇道。
“去忙你的,我跟他說幾句話。”
徐孝先走到八仙桌前,在其對面正準備坐下。
只見那人看著他,笑著淡淡道:“在下黃錦。”
蹭的一下,徐孝先屁股下的椅子像是有釘子紮了徐孝先一下似的。
徐孝先瞬間站直了身體,看著面前富貴相十足的男子,行禮道:“錦衣衛中所百戶徐孝先,見過廠公,還望廠公勿怪末將……。”
“呵呵,不必多禮,坐下說話便是。”
黃錦對於徐孝先的反應很滿意。
這也證明了徐孝先來福來糖鋪,並非是衝著他黃錦來的。
只是誤打誤撞地跟黃福認識的。
糖鋪夥計此時把後堂的茶水端了過來,正打算給徐孝先、黃錦兩人倒茶時,徐孝先卻是從夥計手裡接過了茶壺。
黃錦並沒有攔阻,依舊是笑眯眯地看著給他斟茶的徐孝先:“是不是很驚訝我怎麼知道你?”
“請廠公為末將解惑。”
徐孝先誠摯道。
黃錦也沒有賣關子,道:“查封仇鸞府邸的第一日我便在場,楊增沒跟你提及過?”
徐孝先笑著搖頭,道:“楊大人不曾跟末將提及過。”
“這糖是你做的?還是從別處買來的?”
黃錦今日已經是第四天出現在他弟的糖鋪了,就是為了等送糖的徐孝先過來。
二斤多的霜糖對於宮裡來說根本就不夠用。
這幾天嘉靖沒事就催他來糖鋪看看。
當然,並非是嘉靖有多愛吃糖,主要還是為了思柔公主朱福媛。
也是嘉靖所有子女中,最為疼愛的一個。
所以今天徐孝先的出現,即打消了對霜糖來源的疑慮,也算是讓黃錦完成了差事兒。
此時望著黃福又換了兩個上好瓷罐的霜糖,黃錦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徐孝先笑著解釋道:“大哥徐百善生前愛看書,末將有時候也跟著瞎看,後來在一本閒雜書上看到了制霜糖的法子,只是當時沒在意。
大哥去世後,因家裡欠債的緣故,就索性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在家裡鼓搗了一番,不成想還真成了。”
“哦?”
黃錦有些驚訝,問道:“不知那本閒雜書可還在?”
徐孝先搖頭,遺憾道:“當初為家兄看病,都賣光了。若是廠公需要,末將可以把方子整理出來給廠公。”
黃錦不做聲地望著徐孝先,頓了會兒道:“那你可知,如此一來,你就要少賺不少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