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就在這時,一聲帶著明顯不滿的清脆女聲打斷了他。
楚清不知何時也下了馬車,俏生生地站在楚天雄身旁,秀眉微蹙,杏眼圓睜,瞪著那個青衣侍者,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他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流星城似乎頗為遙遠’?他看不起我們嗎?”
少女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廣場上卻顯得格外清晰。
那青衣侍者聞言,眉毛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目光落在楚清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小地方來的丫頭,不懂規矩,在這裡大呼小叫,簡直是自取其辱。
楚天雄臉色一變,連忙拉住女兒的手臂,低聲呵斥道:
“清兒!休得無禮!這裡是皇城,不可放肆!”
他心中暗暗叫苦,這丫頭,平時挺文靜的,怎麼一牽扯到方丹先生的事情,就變得這麼衝動?
難道她沒看出來,對方的態度雖然有些輕慢,但至少還維持著表面的客氣嗎?
一旦撕破臉,吃虧的肯定是他們!
“可是爹爹,他……”楚清還想爭辯,她就是覺得這個侍者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住口!”楚天雄加重了語氣,眼神嚴厲地瞪了女兒一眼,“退下!”
他轉過頭,連忙對著那侍者拱手致歉:“小女年幼無知,衝撞了小哥,還望海涵,海涵!”
那侍者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譏誚弧度,淡淡道:“無妨,童言無忌罷了。”
嘴上說著無妨,但那眼神中的輕視,卻更加明顯了。
他甚至懶得再跟楚天雄多費口舌,直接道:“楚家主,實在抱歉,我們仙台樓確實……”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蜷縮在雜物車角落,如同死物一般的萬蛇郎君,那低垂的頭顱下,渾濁的雙眼中,陡然爆射出兩道怨毒無比的兇光!
小畜生!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竟敢如此怠慢主人的貴客!
若是在以前,老子早就把你抽筋扒皮,餵我的蛇子蛇孫了!
一股暴戾嗜血的殺意,在他心中瘋狂滋生,翻騰!
他僅存的上半身,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斷口處的傷疤彷彿也因為充血而變得更加猙獰可怖。
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模擬了不下十種虐殺這個青衣侍者的方法!
用毒蛇!
用蠱蟲!
或者乾脆用他殘存的功力,直接捏爆他的腦袋!
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恐懼!什麼叫做絕望!
但是……
他不敢。
蝕魂鎖心丹的恐怖,方蕩那冰冷無情的眼神,如同兩座大山,死死地壓在他的靈魂深處。
他現在只是一條狗,一條失去了獠牙和利爪,只能靠搖尾乞憐換取生存的狗!
他只能將這滔天的殺意和屈辱,死死地壓在心底,壓得他五臟六腑都彷彿要燃燒起來!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暗紅的血跡,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身體因為壓抑而劇烈地顫抖著,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這異樣的動靜,終於引起了那青衣侍者的注意。
侍者皺了皺眉,目光嫌惡地瞥了一眼雜物車上那個形容悽慘、散發著淡淡血腥味的“怪物”,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
“那是什麼東西?也配拉到我們仙台樓門前?”
他語氣冰冷地問道,帶著一種驅趕垃圾般的嫌棄。
這句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點燃了萬蛇郎君心中壓抑的火山!
“你……找……死……”
萬蛇郎君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如血,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瘋狂!
然而,就在他即將不顧一切爆發的前一秒。
一個平淡,卻彷彿帶著某種奇異魔力的聲音,悠悠地從方蕩所在的馬車中傳了出來。
“吵什麼。”
僅僅三個字,如同九天玄冰,瞬間澆滅了萬蛇郎君即將噴發的怒火,也讓廣場上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頓。
那聲音不高,不急,不徐,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卻彷彿蘊含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個原本一臉倨傲的青衣侍者,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那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馬車。
車簾依舊緊閉,沒有人知道里面坐著的是何方神聖。
但僅僅是這道聲音,就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卻又無比清晰的壓迫感。
青衣侍者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輛馬車裡的人,似乎才是這群人的主心骨?
而且,剛才那聲音……讓他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
不等他開口詢問。
那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是直接對著他說的。
“你,過來。”
依舊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青衣侍者臉色微變,心中湧起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他是仙台樓的管事之一,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在這皇城之中,就算是王公貴族子弟,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
什麼時候輪到一個藏頭露尾,連面都不敢露的傢伙,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了?
他剛想開口呵斥。
卻見那馬車的車簾,被一隻骨節分明,蒼白修長的手,輕輕掀開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