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混亂之地，弱者就如同獵物一般，走到哪都會被人盯上。
徐無缺站在街角的陰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鴻蒙劍的劍穗。身後那幾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如同附骨之疽，隨著他穿過三條佈滿油汙的窄巷，依舊像牛皮糖般黏在三丈開外。他眼角餘光瞥見對面酒肆二樓的竹簾後閃過半片青灰色衣角，又聽見左側雜貨鋪堆著的廢鐵堆裡傳來極輕微的衣料摩擦聲——至少有四個人，分散包抄，腳步沉穩得不像尋常街頭混混。
“噹啷——”
街邊賣糖葫蘆的老漢不慎碰倒了竹筐，紅彤彤的山楂滾了一地。徐無缺借勢側身避開滾落的果子，餘光卻精準捕捉到兩個縮在布幡下的身影同時頓了頓。那兩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腰間卻鼓鼓囊囊藏著兵器，其中一人手背上有道新鮮的刀疤，結痂處還泛著淡紅——正是方才他斬殺的五個劫匪裡那個使環刀的漢子同黨，袖口繡著的半截虎頭紋樣和死者如出一轍。
他不動聲色地拐進一條掛著“萬寶閣”幌子的靈材鋪。店門兩側擺著沾滿泥塵的獸角，櫃檯後坐著個戴老花鏡的老者，正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指甲蓋大的冰蠶絲。徐無缺隨手拿起貨架上一塊灰撲撲的“凝魂石”，指尖靈力微探，石頭表面立刻浮現出幾縷幾乎看不見的銀線。
“這石頭看著普通，內裡倒有點意思。”他狀似隨意地掂量著石頭，眼角卻盯著門外晃過的黑影，“怎麼賣？”
老者抬眼瞥了他一下，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小哥兒好眼力，這可是從千魂淵底挖出來的邊角料，沒個五十下品靈晶不賣。”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幾聲粗嘎的笑罵，兩個挎著鬼頭刀的漢子踢翻了門口的菜筐，菜葉子滾了一地。
“老東西，上個月欠的保護費還沒交呢！”為首的刀疤臉吐了口唾沫，靴底碾著菜葉子往店裡走，“再不交，小心老子拆了你的破鋪子！”
徐無缺握著凝魂石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頓。這兩人正是方才跟蹤者裡的兩個，此刻故意尋釁，顯然是想逼他離開店鋪。他忽然輕笑一聲，將凝魂石放回貨架：“老爺子，這石頭我要了。”說著掏出五十靈晶拍在櫃檯，趁老者低頭數錢的功夫，身形如青煙般從後窗飄了出去。
後巷瀰漫著腐爛菜葉的酸臭味，牆根下堆著幾個半人高的垃圾桶。徐無缺落地時腳尖輕點，恰好踩在一塊鬆動的青石板上。身後追來的腳步聲陡然加快，三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從視窗躍出，最前面那人手裡的九節鞭“啪”地一聲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石板應聲碎裂。
“小子跑得挺快！”九節鞭的主人是個三角眼漢子，脖子上掛著串人骨項鍊，“把儲物戒交出來，饒你不死！”
徐無缺退到牆角，看似被困，目光卻掃過旁邊垃圾桶裡半塊發黴的麥餅。他忽然想起方才街角賣糖葫蘆的老漢彎腰撿山楂時，袖口露出的半截玄鐵護腕——那分明是軍中制式的護具。這上懸城裡，連小販都可能藏著修為，跟蹤他的又豈會只是幾個尋常劫匪？
“你們是‘黑風寨’的人？”他故意拖延時間，指尖卻悄悄掐了個法訣。三角眼漢子聞言一愣，九節鞭的攻勢頓了頓：“算你小子識相……”
話音未落，徐無缺突然向右急衝，手掌按在垃圾桶邊緣猛地一掀。腐臭的湯水混合著爛菜葉劈頭蓋臉潑向三人，三角眼罵罵咧咧地揮鞭格擋，卻聽見“叮”的一聲輕響，一枚不起眼的銅釘從爛菜葉裡飛出，精準釘在他持鞭的手腕上。
“啊！”三角眼吃痛鬆手，九節鞭“哐當”落地。徐無缺早已趁機竄上旁邊的矮牆，腳尖在牆頭上一點，身形如鷂子般掠過屋頂。身後傳來急促的破空聲，他側身避開一支射來的羽箭，箭頭擦著衣角釘進瓦片，尾羽上赫然染著墨綠色的毒汁。
“果然是暗殺隊。”他落在另一棟屋頂的瓦當上，低頭看向街面。方才跟蹤的四人此刻已匯合，正抬頭死死盯著他，其中一人手裡握著張漆黑的短弓，弓弦上還搭著第二支毒箭。這四人配合默契，兵器淬毒，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絕非普通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