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城市夜景,線條還未完全勾勒出輪廓,只是若隱若現地描出了高樓、街燈、車流,還有一個站在斑馬線上的人影—模糊的、像是刻意不去細描的存在。
她把筆放下,手指在紙上輕輕擦了擦,把那個人影一寸寸地塗淡,最後只留下一團混沌的灰色。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畫它。
可能只是心裡某個角落太沉,想借一點線條把那份沉默釋放出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顧承硯了。
那些過去的畫面,像是被一場深雪掩埋,一層又一層地覆著,偶爾浮現的瞬間,也像是隔著冰封的水面,看得見,卻再也觸不到。
她不是不記得了。
她只是學會了不讓它影響當下。
她現在的生活過得很慢,也很輕。
每天晨起泡一壺茶,看天,做畫,偶爾去鎮上的小畫室教課,孩子們圍著她問這問那,她也會笑著回答。
她教他們畫線條、畫色彩,也教他們,如何把情緒變成一張紙上的光影。
他們都以為她很溫柔。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把過去那些尖銳的稜角,藏進了沉默裡。
晚飯後唐浩傑沒有在客廳,他去了書房打遠端會議。
江雲熙泡了一杯枸杞菊.花茶,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
她翻著一本厚厚的散文集,頁尾折著幾個角,是她這些天陸續標記下來的地方。
書頁翻到其中一篇,叫《人與故土》,她讀著讀著忽然停下。
“我們總以為成長是一次告別,可其實真正的成長,是有一天我們終於不再回頭!”
她輕輕地合上書,指節扣在封面上。
屋子裡很安靜,只聽得見牆角老式時鐘緩緩移動的聲音。
窗外的雨還在下。
她忽然站起來,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一角。
天色很暗,雨順著屋簷滴落在石板路上,一圈一圈地泛開水紋。
遠處街燈下站著一個男人,撐著傘,身形筆直,一動未動。
她怔了一瞬。
是唐浩傑。
他散會後出門接了一個電話,站在屋外避著讓她不受干擾。
他本可以進來,可他沒有。
她靠著窗沿站了一會兒,看著他站在風雨中,神情沉靜,從容得像是習慣了等。
她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
這份陪伴,像是一場從未宣之於口的默契。
不是執念,也不是妥協,而是他用盡了所有的溫柔,為她撐起一個不驚不擾的世界。
她回到沙發上,坐了許久,直到他進門換鞋,她才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外面冷!”
他接過水,指尖有些涼,但臉上沒什麼異樣。
“你站了多久?”
“沒算時間!”
他頓了頓,笑了一下。
“剛好雨大,想多聽一會兒!”
“你這麼喜歡雨嗎?”
“不是!”
他看著她。
“只是雨落在這座城市時,我知道你也聽見了!”
她沒有接話,只是低下頭,手指在桌邊輕輕摩挲。
“我有時候在想!”
她忽然開口。
“如果那天你沒有出現在教室門口,我是不是會真的一直撐不下去?”
唐浩傑看著她,神情沒動。
“你會撐下去的!”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那種輕易倒下的人!”
她微微一笑,低聲說。
“可我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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