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薇知道,這種體貼背後,是一種隔絕。
他像是一面鏡子,映著她想看的模樣,卻始終冷冰冰、不帶溫度。
他偶爾夜裡會獨自開車去郊外。
不是為了散心,只是他想找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坐一會兒。
他不喜歡在市區。
市區裡每一個角落都藏著江雲熙的痕跡—某家常去的餐廳,某條曾一起散步的街,甚至連一個紅綠燈的路口,都會讓他想起她低頭繫鞋帶時的模樣。
他以為時間會稀釋掉這些記憶,可事實上,它們並未變淡,反而因為重複而愈發深刻。
有時他一個人坐在車裡,耳邊放著曾經她最喜歡的音樂,歌詞明亮溫暖,他卻彷彿聽到她在副駕駛的位置跟著哼唱,那時候她總喜歡唱錯一句詞,然後笑著看他。
“是不是唱跑調了?”
他那時候會皺眉,嫌她五音不全,現在卻連那跑調的聲音都無比想念。
他不是沒有愧疚。
他甚至願意彌補,只是已經沒有機會。
江雲熙離開時沒有吵鬧、沒有責問,她像一個看清了棋局的對手,安安靜靜地將棋子放下,然後轉身離開。
她甚至沒有再給他一次爭辯的機會。
顧承硯以為,她哪怕狠心,也會回頭看他一眼。
可她沒有。
她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抽離了。
他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有人陪了。
他不敢問,也不能問。
因為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屬於他了。
他走到書房,推開那扇窗,窗外雨聲正緊。
他忽然記起她以前最怕打雷。
有一次夜裡雷聲大作,她蜷在床頭一動不動,明明已經結婚半年,卻仍然像個小女孩一樣怕到發抖。
他起身抱住她,她一言不發,只是將臉埋在他胸口,手指扣緊他的睡衣。
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可他終究沒能保護好她。
他關上窗,轉身坐回沙發,雙手垂在膝頭,背脊微微彎著,像一個失了魂的人。
而江雲熙在千里之外的療養院,正坐在手工教室裡,陪孩子們縫最後一個布偶。
她穿著一件淺米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針線在她手中游走,靈巧而有序。
孩子們圍著她,七嘴八舌地討論顏色和眼睛的位置。
“江老師,這隻小狗是送給你的嗎?”
“不是哦,是給你媽媽的!”
她笑著說。
“但如果你想,我明天可以多做一隻!”
“那我要藍色的耳朵,紅色的尾巴,好不好?”
“當然好!”
她低頭繼續縫合布偶的背部,唇角含著笑,眼中卻不自覺泛起一層淺淺的霧。
她知道,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簡單,真實,不需要誰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不需要誰的感情來支撐。
她曾經愛過,疼過,恨過,最後放下。
那是一場與自己和解的過程,而她,已經走過來了。
夜色漸濃,療養院的孩子們一個個被護士帶回病房休息,走廊恢復了往常的寂靜。
江雲熙收拾好今天手工課的材料,把未完成的布偶一個個裝進小竹籃,順手將桌上的畫筆收拾整齊。
她的動作不快,卻極有條理,每一個角落都細緻處理得體,就像她對生活的態度—安靜,不慌不忙,不再追逐任何虛妄的承諾。
她輕輕拉上教室的門,沿著走廊慢慢朝陽臺走去。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吹亂了她額前的發。
她站在欄杆邊,望著遠方山影重疊的黑暗,指尖緩緩摩挲著手心裡握著的一枚小紐扣,那是一個孩子今天做布偶時遺落的。
一個不起眼的紐扣,在她手裡卻被她緊緊握著,像握住了那段屬於自己的時光。
她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顧承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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