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
冰冷的晨曦透過窗欞的縫隙,勉強驅散了房間裡殘留的、混合著劣質燈油和夜晚寒氣的味道。林琛低聲自語,指尖在那張攤開的長安輿圖上,重重地劃過西市波斯邸的區域。那裡密密麻麻的線條如同蛛網,每一條巷道,每一個拐角,都彷彿潛藏著擇人而噬的陰影。
一夜未眠,眼眶乾澀發燙,昨夜“符語者”帶來的資訊和警告,如同夢魘般揮之不去。
韋良,太醫署醫正,鬼市的爪牙,殺害陳五的兇手。這個名字像一根毒刺,紮在林琛的心頭,帶來複仇的灼熱,也帶來了逼近的危機感。
西市波斯邸,兩天後的深夜。
這是陷阱,還是機會?
林琛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冷靜。符語者身份不明,目的難測,其言語未必可信。但韋良這條線索,是目前唯一能撬動太醫署冰窖秘密,觸及鬼市核心的可能。他不能放棄。
輿圖上,波斯邸周圍的建築高低錯落,商鋪、邸店、貨棧交織,形成的陰影地帶足以藏匿百人而不被察覺。那裡是胡商的樂土,也是罪惡滋生的溫床。白天人聲鼎沸,夜晚鬼影幢幢。符語者選擇那裡作為接頭地點,其用心不言而喻。
硬闖抓捕絕無可能。韋良身為醫正,又是鬼市中人,身邊定有護衛。自己一個小小仵作,無權無兵,貿然行動無異於以卵擊石。唯一的辦法,是潛伏,獲取證據。
可如何在古代獲取“證據”?沒有錄音筆,沒有攝像機。難道只能憑耳朵去聽,憑眼睛去看?風險太大,變數太多。
更讓他心悸的是那面陰陽魚骨鏡。“符語者”說它會帶來災禍……這面將他帶到大唐的鏡子,沉寂了這麼久,難道真的隱藏著什麼與鬼市,甚至與這個時代命運相關的秘密?他下意識地按住胸口,骨鏡冰涼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彷彿帶著某種活物般的悸動。
不能再等了。
林琛將輿圖仔細收好,簡單洗漱後,換上了一身相對整潔的吏服。他必須去見一個人——狄仁傑。
大理寺丞的官署位於皇城之內,守衛森嚴。清晨的宮城空氣清冽,帶著露水和青石板的味道。林琛一路行來,四周的禁衛目不斜視,金甲反射著初升的日光,無聲地昭示著此地的威嚴。
狄仁傑的官署內,幾名書吏正在低頭整理卷宗,空氣中瀰漫著墨香和陳舊紙張的氣息。狄仁傑坐在主位之後,正審閱著一份文書,眉頭微蹙,似乎也為某些案牘勞神。
“卑職林琛,參見狄公。”林琛躬身行禮。
狄仁傑抬起頭,目光銳利,彷彿能穿透人心。他上下打量了林琛一番,視線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停頓了片刻。
“林琛,何事?”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琛定了定神,斟酌著開口:“狄公,卑職……昨夜得到一些關於陳五老仵作死因的線索,或與太醫署有關。”他刻意隱去了“符語者”和“鬼市”的字眼,只點出太醫署。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狄仁傑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
“太醫署?”狄仁傑放下手中的筆,身體微微前傾,“細說。”
林琛將自己對陳五屍體重新查驗的發現,以及昨夜“偶然”聽到的、指向太醫署醫正韋良的可疑傳聞,半真半假地敘述了一遍。他省略了接頭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只強調韋良有重大嫌疑。
狄仁傑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輕微的“篤篤”聲。室內一時間只剩下這單調的聲響和林琛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良久,狄仁傑才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韋良……太醫署醫正,天后面前亦能說上話的人物。你可知,無憑無據,指控一位朝廷醫官,是何等罪名?”
林琛心中一凜,低頭道:“卑職知曉。但陳五老仵作死得蹊蹺,太醫署冰窖亦有諸多疑點,卑職以為,此事不可不察。”
狄仁傑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琛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你的意思是,想讓本官下令,徹查韋良?”
林琛心中一動,這正是他希望的,有大理寺出面,遠比他單槍匹馬要安全得多。但他沒有立刻應承,而是謹慎地回答:“卑職不敢妄言,只望狄公明斷。若能查明真相,亦可告慰陳五老仵作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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