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出於恐懼,而是源於一種混雜著荒唐和尷尬的情緒。
那個被嚇癱的漢子,臉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悶葫蘆的臉上,肥肉擠了擠,他狠狠地瞪了那漢子一眼,罵了一句:“丟人現眼的東西!”
他罵完,又偷偷瞥了林琛一眼,那神情,比之前還要古怪幾分。
這年輕的少爺,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別愣著了。”林琛催促道,“把剩下的牆砸開,動靜小點。”
有了林琛的解釋,眾人心裡的恐懼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劫後餘生的急切。
他們不再需要人催促,幾個人搶過工具,對著那最後一層薄薄的磚牆,開始小心而迅速地敲砸起來。
“咔啦……”
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剩下的磚石就被一塊塊地撬了下來。
一個不規則的洞口,出現在眾人面前。
王二從懷裡摸出火摺子和一小截蠟燭,點燃了,昏黃的光暈,將洞口附近的一小片區域照亮。
眾人這才看清,暗道的地面,並非平整的石板,而是一層黏膩溼滑的黑色淤泥。
淤泥上,汪著一層淺淺的汙水,那水滴,就是從頭頂的石縫裡滲下來,落進汙水裡發出的聲音。
牆壁上,掛滿了滑膩的青苔和某種不知名的菌類,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這哪裡是什麼運酒的暗道,分明就是一條廢棄的陰溝。
“孃的,這地方能走人嗎?”一個漢子捏著鼻子,滿臉嫌惡。
“總比被剁了釀酒強。”悶葫蘆回了一句,他看向林琛,“少爺,我們現在就下去?”
林琛沒有立刻回答。
他接過王二手裡的蠟燭,俯下身,將光亮探進洞口。
燭光只能照亮前方數尺的距離。
他看到暗道並不是筆直的,而是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個輕微的拐角。
淤泥上,除了他們剛剛弄出來的痕跡,沒有任何腳印。
這證明,老錢沒有說謊,這裡確實很多年沒人走過了。
“走。”
林琛把蠟燭遞還給王二,言簡意賅。
他自己第一個彎下腰,沒有絲毫猶豫,踩著那黏膩的淤泥,鑽進了那個散發著惡臭的洞口。
王二緊隨其後,他高大的身軀,不得不將腰彎得更低。
悶葫蘆罵罵咧咧地招呼著剩下的人,一個個排著隊,鑽進了暗道。
老錢是最後一個。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他待了一輩子的酒窖,看了一眼那些巨大的橡木桶,臉上露出一抹說不清的複雜神情。
最後,他一咬牙,也跟著鑽了進去。
暗道裡,空間比想象的還要狹窄,只能容一人通行。
所有人都放輕了腳步,踩在淤泥裡,發出“噗嘰、噗嘰”的聲響。
林琛走在最前面,王二舉著蠟燭跟在他身後,為他照亮前路。
走了約莫有幾十步,轉過那個拐角,前方的通道豁然開朗了一些,至少人可以直起腰了。
但地上的淤泥和汙水,也變得更深了,已經沒過了腳踝。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林琛,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抬起了一隻手。
身後的人,立刻全部停下,整個隊伍,像是一條被掐住了脖子的蛇,瞬間僵住。
“怎麼了,少爺?”悶葫蘆壓著嗓子問。
林琛沒有回頭。
他只是盯著前方被燭光照亮的黑暗,側耳傾聽。
水滴聲還在繼續。
但在這規律的水滴聲中,夾雜進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一樣的動靜。
“嘩啦……”
那聲音,像是有人拖著沉重的鐵鏈,在滿是水的地面上行走。
一下,又一下。
從暗道的深處,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