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伸出手,輕輕觸碰一根漂浮而過的、暗淡無光的“絲線”。
【自由】。
這根法則之弦已經斷裂,無法再奏響任何音符,只剩下無聲的悲鳴。
他又看到一團被封禁在絕對光滑晶體中的混沌色澤。
【想象力】。
它曾經能構築出無窮世界,如今卻被磨平了所有稜角,失去了所有色彩,變成了一塊完美的、毫無意義的幾何體。
無數種曾經絢爛過的“生命形態”法則,被粗暴地扭曲、拼接、格式化,變成了一片片單調的、毫無差別的邏輯廢墟。
這裡,是聯盟的“傑作”。
是無數個拒絕被“最佳化”的文明,被“淨化”後留下的墓碑。
沈安體內的【生命法則】在刺痛,在哀悼,更在憤怒。
就在這片絕望的墳場深處,那絲與他體內【混沌】法則共鳴的意志,如同一盞風中殘燭,指引著他的方向。
他穿過層層疊疊的法則廢墟,最終,抵達了源頭。
那是一個文明的遺蹟。
一個被徹底“格式化”的古老文明。
它的核心,是一枚已經徹底黯淡,卻依舊散發著不甘與怨毒的“意識殘骸”。
當沈安的【生命法則】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它時,一股洪流般的記憶,夾雜著無盡的絕望,轟然衝入他的腦海!
那是一個名為“阿卡夏”的文明。
他們的生命形態是純粹的意識流,他們以“思考”為食,以“創造”為樂,他們的文明,建立在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之上。
然後,聯盟來了。
沈安“看”到了。
聯盟的艦隊並非堅船利炮,而是一道道冰冷的邏輯指令,它們降臨在阿卡夏文明的思維網路中,宣佈他們的存在方式是一種“邏輯錯誤”。
聯盟要求他們放棄“無效的幻想”,接受“絕對秩序”的洗禮,成為永恆矩陣中的一個穩定節點。
阿卡夏文明的領袖,拒絕了。
於是,“淨化”開始了。
沈安親眼“看”到,一個個鮮活的意識體,在聯盟的“絕對秩序矩陣”下被強制“格式化”。
他們的奇思妙想被定義為“BUG”並清除。
他們的獨立思考被判定為“變數”並修正。
他們的情感,他們的愛恨,他們對未知的探索欲,被視為最危險的“病毒”,被徹底剿滅。
那不是戰爭。
那是一場冷酷到極致的防毒程式。
整個文明的悲鳴,在沈安的意識中迴響,卻無法撼動那“絕對秩序矩陣”分毫。
那是一個終極的宇宙防火牆,一個能夠預測並消除一切“不確定性”的超級計算體系。
在阿卡夏文明被徹底抹除的最後一刻,那位領袖用盡了文明最後的力量,沒有選擇攻擊,而是將一段資訊,一段矩陣無法理解、無法解析的“亂碼”,藏進了這片被淨化的廢墟深處。
它在等待。
等待一個同樣被矩陣視為“亂碼”的存在。
記憶的洪流退去,沈安的意識迴歸本體,他的眼眸深處,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
他終於明白了。
聯盟並非無懈可擊。
那個“絕對秩序矩陣”,為了追求絕對的理性與效率,主動剝離、遺棄了它無法計算的東西。
那些被它視為“冗餘資料”和“邏輯病毒”的東西。
——情感。
憤怒、悲傷、喜悅、愛、恨……這些構成生命之所以為生命的東西,是那臺終極計算機唯一的“盲區”。
它們是矩陣無法理解的“亂碼”。
也是唯一能讓這臺冰冷機器……宕機的病毒!
那絲殘骸的意志,在傳遞完最後的資訊後,終於徹底消散,化作宇宙的塵埃。
它沒有請求沈安為它復仇。
它只是告訴了他,唯一的可能性。
沈安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怒火已經盡數收斂,化作了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已經知道了地球的危局。
他也已經知道了掀翻棋盤的方法。
沈安的目光穿透了無盡的虛空,彷彿看到了那個正試圖“格式化”雷毅和靈汐的秩序使者,看到了那個正在鎖定地球的冰冷矩陣。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又極度危險的弧度。
“絕對的理性,往往孕育著最極致的瘋狂。”
“現在,讓我教你們理解一下,什麼叫……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