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義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大哥修為……當真驚世駭俗……”
不愧是天尊重生呢。
可是,他關子義也不差!
當初若不是許良辰年齡佔優,在結義時佔了便宜,成為大哥。
不然,登上天尊之位的……
應該是他關子義!
所以在他心中,他從來沒有背叛過許良辰這位大哥,他只是拿自己本該擁有的一切而已。
但此刻,關子義強忍著翻湧的氣血,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心念急轉,知曉硬拼絕無勝算。
他年輕,時間站在他這邊。
只需要虛以委蛇……
按照他這位好大哥的性格,還不是被他輕鬆拿捏?
於是,關子義立刻換上更加卑微、懇切的表情:
“大哥!這龍血秘境,對您這般通天徹地的人物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可對於小弟這等微末修為,卻是逆天改命、奠定道基的絕世機緣啊!”
他深深一躬,姿態幾乎要低到塵埃裡,“求大哥看在昔日你我兄弟情分上,高抬貴手,讓小弟一讓!小弟日後必結草銜環,以報大哥恩……”
報恩!?
“我讓你報個頭!”
一聲狂暴的怒吼,瞬間打斷了關子義聲情並茂的哀求。
許良辰一想到前世。
心中怒火轟然爆發!關子義那“兄弟情分”四個字,更是瞬間引爆了他心中積壓的滔天恨意與大道紅塵毒催化的暴戾。
什麼讓?什麼情分?!
前世就是這聲“大哥”,讓他放下了最後一絲戒備!換來的,卻是背後捅來的致命一刀。
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是非對錯,我已無心分辨!”
轟!
許良辰動了!沒有動用任何法寶,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純粹的速度!純粹的力量!他腳下的鎮海青金石轟然炸裂!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真身已如瞬移般出現在關子義面前。
奇花陰陽散限制了他使用法術。
可極致的肉身,一樣無敵!
“帝拳!誅邪!”
蘊含著崩山裂海之力的拳頭。
裹挾復仇與毀滅兩條大道!
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爆鳴,直轟關子義面門!簡單!直接!粗暴!充滿了最原始的毀滅慾望!
關子義瞳孔驟縮成針尖!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怪叫一聲,全身靈力毫無保留地爆發,一面流轉著水波光紋、刻滿符文的極品靈器盾牌瞬間出現在身前!
“玄水……”
“碎!”
許良辰的咆哮與拳鋒同時抵達!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刺破耳膜!
那面足以抵擋化神中期全力一擊的玄水靈盾,如同脆弱的琉璃,在許良辰的拳鋒下,連一瞬都沒能支撐住!轟然爆碎成漫天靈光碎片!
拳鋒去勢不減,裹挾著破碎的靈盾碎片,狠狠砸在了關子義驚駭欲絕、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臉上!
噗——!
紅的、白的、混合著碎裂的骨骼和牙齒,如同被砸爛的西瓜瓤,猛地向後噴射、濺開。
關子義那顆還算英俊的頭顱,在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如同熟透的漿果被拖拉機碾過。
瞬間變形、塌陷、然後……
轟然爆碎!
無頭的屍體被狂暴的拳勁帶著,如同破布娃娃般倒飛出去數十丈,重重砸在擂臺邊緣的防護光罩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然後軟軟滑落,在光潔的青金石地面上,拖出一道刺目驚心的、混合著腦漿與碎骨的血痕。
“戰鬥,爽!”
而關子義在死前最後一秒,在看見許良辰並未如同他想象那樣軟弱時,腦子裡面會想些什麼呢?
“可惜,我已經不在乎了!”
許良辰高舉拳頭。
等待著迎接歡呼!
可整個竟雲峰頂,卻在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風停了。
呼吸停了。
連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數萬雙眼睛,死死盯著擂臺上那個雪白的身影。他保持著出拳的姿勢,拳頭上滴落著粘稠的紅白之物,雪白的袍角濺上了幾朵猙獰的血。
他微微側頭,甩了甩拳頭上的汙穢,動作隨意得如同拂去一點灰塵。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天驕?
殺就殺了。
呵,又能拿他怎麼樣?
“嘶——!!!”
短暫的死寂後,是如同海嘯般席捲全場的、無數倒吸冷氣的聲音!
數萬修士,無論是滄瀾本土的天驕,還是來自遙遠星域、見慣了風浪的異域強者,此刻無不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秒殺!
純粹的、暴力的、碾壓式的秒殺!
一位金丹初期的天才。
連認輸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拳轟爆了頭顱,屍骨無存。
“孽障!住手!”
頓時,一聲驚怒交加的暴喝響起!
散發著化神期恐怖威壓的身影,出現在擂臺上空!正是負責監督此擂臺的滄瀾仙盟執法長老。
他鬚髮皆張,怒視許良辰,顯然被這殘忍暴虐、罔顧規則的一幕徹底激怒,抬手就要降下雷霆之罰!
然而,就在他手掌抬起的瞬間——
許良辰緩緩抬起了頭。
只笑了笑。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來自屍山血海最深處的恐怖殺意,混合著大道紅塵毒催化的極致瘋狂,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狠狠撞入執法長老的心神。
這是什麼笑容?
“我居然受了道傷?”
執法長老渾身劇震!抬到一半的手掌瞬間僵在半空!
直覺告訴他,彷彿只要他敢動一下手指,下一刻——他就會死!
有沒有搞錯。
他可是化神啊,對方雖然天才,可也只是金蛋而已。
但是……
冷汗,瞬間浸透了執法長老的後背。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像被堵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那高高抬起的手,竟在數萬道目光的注視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緩緩地、屈辱地……放了下來。
“小友……下次注意!”
這位化神長老的笑容很是勉強。
“好的,知道了。”
許良辰收回目光,彷彿只是瞥了一眼路邊的雜草。
他不再看那具無頭的屍骸。
轉身,一步步走下擂臺。雪白的靴底,踏過粘稠的血泊,留下一個個清晰而刺目的暗紅色腳印。
死寂的廣場上,只有他靴子踏過血泊的輕微“嗒、嗒”聲,如同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臟上。
臺下,無數修士噤若寒蟬,自動分開一條寬闊的道路,無人敢與他對視。
而在人群深處,一個戴著面紗、氣息清冷的青裙女子——李清秋。
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體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著,如同寒風中的落葉。
面紗下,她的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和……一種劫後餘生般的巨大慶幸!
“這還是他認識的許良辰嗎?”
如此無情無義?
那可是你的結義兄弟啊,你就這樣給他殺了?你不是最重兄弟之情嗎?人家都叫你大哥了,你憑什麼不原諒人家?
不就是天尊之位嗎?
人家想要,你給他不就行了。
憑什麼害人性命?
縱然關子義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錯,你許良辰就該有百分之一的責任!
“瘋子!”
許良辰,在李清秋眼中。
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被殺戮和瘋狂支配的瘋子!
看著許良辰踏著血泊、如同魔神般離去的背影,看著擂臺上關子義那具慘不忍睹的無頭殘屍。
李清秋只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從腳底蔓延至頭頂,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他……
他會不會也這樣……殺了自己?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死死纏住了她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恐懼。
畢竟,相比於她的背叛。
關子義,只能算是小打小鬧。
……
與此同時。
距離玄天宗山門五百里外。
一座荒廢已久的山神廟,孤零零地矗立在野草叢生的山坳裡。
廟門早已腐朽倒塌,半掩在瘋長的荊棘中。
殿內神像殘破,蛛網密佈,塵土積了厚厚一層。空氣裡瀰漫著木頭朽壞和雨水滲漏的潮溼黴味。
牆角一堆乾枯發黴的稻草上,蜷縮著一個身影。
正是臻尋歡!
她維持著這個姿勢,不知已有多久。
曾經清麗絕倫的臉龐,如今蒙著厚厚的汙垢,乾裂的嘴唇毫無血色。
眼窩深陷,頭髮如同枯草般糾結在一起。那身曾經華貴的道袍,早已破敗不堪,沾滿了泥土和不知名的汙漬。
她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機的木偶。
五感五識,盡數封印。
她感覺不到飢餓,感覺不到喉嚨火燒般的乾渴,更感覺不到寒冷侵襲骨髓。
甚至,感覺不到身體正在不可逆轉地走向衰竭。
世界對她而言——
是永恆的、絕對的虛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觸感……
只有一片無邊無際、令人絕望的、連“自我”這個概念都逐漸模糊的死寂牢籠。
沒有修為流轉。
失去了對靈氣的感知,無法內視,無法調動一絲一毫的靈力。
她空有一身築基修為,卻如同被鎖死在無法開啟的寶箱中,與凡人無異。
甚至,比凡人更不如。凡人尚能感知痛苦,尚能掙扎求生。
而她,連掙扎的念頭都無法升起。
曾經的天之驕女,金風谷內門翹楚。
心心念念追尋白月光、妄想一步登天的尊者境樂天仙子——臻尋歡!
誰會想到,她漫長生命的終點,既非死於仇殺,也非亡於天劫,而是以這種最卑微、最淒涼的方式——活活餓死在這無人問津的荒山破廟之中?
沒有掙扎,沒有痛苦,沒有遺言。
只有徹底的、永恆的寂靜。
或許,唯一的“仁慈”便是那剝奪了她所有感知的封印。
讓她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也感受不到那源自身體最深處的、名為“飢餓”的酷刑。
嗯……
一具在無聲無息中徹底腐朽的軀殼,一場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死亡。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喜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