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廢墟內,激戰過後的死寂被越來越亮的晨曦溫柔地拂去。
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血腥氣和硫磺惡臭尚未完全散去,但東方天穹投下的萬丈金光,如同無形的巨手,已開始洗滌這片飽經蹂躪的土地。
殘壁斷垣披上金輝,連散落在地的焦黑蝙蝠屍骸和瓦礫碎片,都彷彿被賦予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寧靜。
死寂之後,是略帶恍惚的忙碌。
“快!糯米!灑在石階口!”
“黑狗血混合硃砂!潑在這些黑氣最重的角落!”
“八卦鏡!給我那邊的八卦鏡!放在這個節點上!”
四目道長聲音嘶啞卻條理分明地指揮著。秋生、文才、家樂、箐箐等人強忍著疲憊,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蒼白,手腳麻利地執行著命令。
他們將成袋成袋的糯米如同雪粉般潑灑在被吸血鬼黑暗本源汙染最嚴重的區域——地下室石階入口、祭壇附近、以及吸血鬼最後消散的位置。
糯米接觸到瀰漫在地面和石縫中的粘稠黑氣,瞬間發出“滋滋”的輕響,冒出縷縷帶著腥甜惡臭的黑煙,快速中和、消弭著殘餘的黑暗能量。
浸染了黑狗血的硃砂混合液被潑在牆壁的焦痕和地面深陷的坑洞中,暗紅色的液體如同擁有生命般滲透,將汙穢的印跡覆蓋、淨化。幾面特製的八卦銅鏡被安置在教堂的幾個特定方位,鏡面反射著初升的陽光,投射下溫暖而純淨的光斑,驅散著陰霾。
“主說:光!必要驅散黑暗!潔淨之地,歸於安寧!”吳神父聲音略顯沙啞,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虔誠與一絲此前從未有過的懇切。
他沒有再去嘗試凝聚鎖鏈般的聖光,而是翻開那本光芒黯淡的聖經,用平實而堅定的聲音誦唸著淨化安寧的經文。
在他身後,兩名倖存下來的年輕修士互相攙扶著,臉色灰敗,眼中帶著無法褪去的恐懼陰影,但也隨著吳神父的誦唸,低低應和。
隨著他們的祈禱,一股溫和卻清晰的乳白色聖光再次從殘破的聖壇和吳神父手中的聖經上流淌出來。這光不再銳利攻擊,而是充滿了淨化和撫慰的力量,如同涓涓清泉,緩緩流淌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奇妙的是,這聖光流淌過九叔佈下的金光符陣節點、以及那些散發著道家純陽氣息的糯米和硃砂痕跡時,非但沒有排斥,反而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乳白的光暈與地面、牆壁殘留的點點金光、紅芒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合著神聖與浩然氣息的純淨能量場!
聖光滌盪,道法清源。兩種原本迥異的力量,在對抗同一黑暗、守護同一方生靈的目標下,此刻竟顯現出和諧互補的微光。
教堂廢墟中殘存的最後幾絲頑固陰冷邪氣,如雪遇朝陽,在雙重力量的淨化下,迅速潰散、消融,最終化為無形。
空氣漸漸變得清新,彷彿被徹底清洗過一般,瀰漫開塵土、陽光和淡淡的、淨化後的草木清氣。
吳神父緩緩停止了誦唸。他捧著聖經,轉過身,目光復雜地掃過這片被淨化的大廳,最終落在一旁正盤膝調息、恢復力量的九叔身上,以及那個在祭壇邊、好奇地伸出小手、指尖觸碰著一縷溫暖陽光的小寶。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身上破損的黑袍,邁步走到九叔面前。臉上的倨傲和固執如同被昨夜的風暴徹底洗去,只剩下一種歷經劫難後的沉靜、感激和一絲深沉的反思。他對著九叔,又微微側身,看向正用腳尖碾著地面殘餘灰燼、似乎在尋找什麼的張欞星,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林道長…還有…這位…”他頓了頓,似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稱呼張欞星,隨即鄭重道:“小施主。感謝你們。”他的聲音低沉而真摯,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昨夜…若非你們…甘田鎮,包括我…恐怕已化為地獄之景。”
他抬起頭,看向張欞星手中那把造型古樸的巨大彈弓,又想起那塊神出鬼沒的板磚,還有那撒豆成兵般層出不窮的神奇符籙,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敬畏,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好奇。“我…我明白了。”吳神父的聲音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頓悟,“主賜予我們力量對抗黑暗,但這力量的展現,不應拘泥於刻板的儀軌與封閉的傲慢。邪惡如那魔鬼,可不會因你祈禱的經文是拉丁文還是中文就心生憐憫。”
他再次看向九叔,眼神變得澄澈而尊重:“道長所持的…道法。雖非吾教奉行之路,卻同樣是守護光明、滌盪汙穢的正道之力!
昨夜之戰,若非道長的神威符陣、精妙劍法,若無小施主那…別出心裁的奇策相輔,單憑我教聖光…難以撼動那魔頭分毫!你們…向我展示了對抗邪惡真正的奧義:勇氣、智慧、與一切可用之力的團結!”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坦誠與尊重,這是從信仰衝突走向力量認同的巨大轉變。
九叔緩緩睜開微闔的雙眼。經過短暫的調息,他損耗巨大的氣血略有平復,臉上雖仍有疲憊之色,但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深邃內斂,隱隱透出一種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的光芒。
他並未立刻回應吳神父的感謝與反思,目光似乎落在了腳下那片被陽光和聖光雙重淨化過的、尚殘留著淡淡雷灼痕跡的青石板上。
昨夜一幕幕激戰場景在腦海中飛速閃過:與那邪魔近身搏殺的兇險、引動五雷正法時的天地感應、以精血激射雷擊桃木心樁時的決絕一擊…更有那熾熱的陽光灑落時,天地間至陽之力對黑暗本源的天然壓制!
以及…那來自異域的聖光之力,雖本源不同,卻在對抗黑暗時展現出的奇特淨化共鳴!
這些碰撞、融合、對抗,以及最終藉助天地偉力淨化魔物的過程,如同無數道明亮的閃電,狠狠劈開了他心中修行多年、早已有些固化模糊的瓶頸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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