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鎮東南二十里外,一片荒蕪的亂石崗深處。
殘月如鉤,清冷的月光勉強穿透稀疏的雲層,吝嗇地灑落在荒涼的大地上,勾勒出一座廢棄古廟的猙獰輪廓。廟宇早已坍塌大半,殘存的牆壁上爬滿了枯藤和苔蘚,如同老人乾癟面板上的褶皺。斷裂的石柱、傾頹的佛像在月光下投下扭曲怪誕的陰影,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塵土、腐朽木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血腥與草藥腐敗的詭異氣味。
這裡便是逍遙鎮百姓口中談之色變的“鬼哭廟”,早已荒廢多年,人跡罕至。然而今夜,廟宇深處那僅存半邊的、勉強遮風避雨的大殿內,卻隱隱透出搖曳的火光和壓抑的人聲。
大殿中央,一堆篝火噼啪作響,跳躍的火光將圍坐其旁的十幾條身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群魔亂舞。這些人個個身形彪悍,穿著混雜著獸皮和粗布的勁裝,臉上帶著風霜和戾氣刻下的痕跡,眼神兇狠如同餓狼。他們腰間挎著彎刀、短斧,背上揹著強弓勁弩,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和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野獸般的凶煞之氣。正是橫行湘西、桂北一帶,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風馬賊團”!
篝火旁,一個身材格外魁梧、如同鐵塔般的虯髯大漢端坐在一塊斷裂的石碑上。他便是馬賊團的首領,綽號“黑熊”,修為已達法師境巔峰!他赤裸著半邊膀子,露出虯結如鐵的肌肉和幾道猙獰的刀疤,一雙銅鈴般的眼睛在火光下閃爍著兇戾的光芒,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他手中把玩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鬼頭大刀,刀鋒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痂。
然而,此刻殿內最引人注目的,卻並非首領黑熊,而是緊挨著他坐在一個破舊蒲團上的老婦人。
這老婦人穿著一身極其怪異的服飾——上身是色彩斑斕、繡滿詭異蟲蛇鳥獸圖案的苗疆短褂,下身卻是一條沾滿泥汙、打著補丁的粗布褲子。她身形佝僂,乾枯如同朽木,臉上皺紋密佈,如同風乾的橘子皮,唯有一雙眼睛,渾濁的眼白中嵌著兩點綠豆大小的、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瞳孔,如同毒蛇般陰冷、銳利!她便是馬賊團中的“鬼師”,精通南洋降頭邪術與中原旁門左道的王婆!
此刻,王婆枯瘦如柴的雙手,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漆黑的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觸手冰涼,表面沒有任何紋飾,卻隱隱散發出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不適的、粘稠而陰冷的邪異氣息!令牌中心,一點微弱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暗紅色光芒,在火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王婆口中唸唸有詞,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晦澀難懂的音節如同毒蛇的嘶鳴。她乾枯的手指在令牌表面緩緩劃過,指尖縈繞著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帶著腥甜氣息的灰黑色氣流。隨著她的動作,令牌中心那點暗紅光芒如同被喚醒般,緩緩亮起,微微震顫起來!
「警告!偵測到高強度邪氣波動!」
「來源:未知邪術令牌(疑似黑蓮宗信物)」
「能量性質:汙穢、詛咒、精神侵蝕」
「偵測到精神探測波動!目標指向:逍遙鎮方向!」
一股無形的、陰冷粘稠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觸手,以令牌為中心,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穿透破廟的殘垣斷壁,朝著逍遙鎮的方向蔓延而去!
殿內的馬賊們感受到這股令人心悸的邪異氣息,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神中帶著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看著王婆。首領黑熊也停下了把玩大刀的動作,粗獷的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片刻之後,王婆渾濁的綠眼中幽光一閃!她猛地停下咒語,乾癟的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沙啞的聲音如同夜梟啼鳴,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
“鎮上…來了硬點子!”
眾馬賊精神一凜!
“一個老道士…修為不弱,道人境巔峰,氣息純正,帶著雷火煞氣…不好惹!”王婆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隨即,她那綠豆般的瞳孔猛地收縮,渾濁的眼白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還有一個…小娃娃?!”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捏著那枚震顫的黑色令牌,令牌中心的暗紅光芒劇烈閃爍,彷彿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干擾!
“那娃娃…法力波動…極其古怪!”王婆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帶著深深的困惑和忌憚,“似有似無…時強時弱…如同…如同深淵潛流!看似平靜,深處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連我這‘黑蓮引魂令’都難以完全窺探其深淺!”
“小娃娃?!”首領黑熊濃眉一擰,粗聲粗氣地開口,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信和輕蔑,“王婆,你是不是弄錯了?一個小娃娃能有多大能耐?難不成是哪個老怪物返老還童?”
“返老還童?”王婆陰冷地瞥了黑熊一眼,枯瘦的手指摩挲著令牌邊緣,“不像…那氣息…太純粹了…純粹得…不似此界之人!而且…”她頓了頓,綠豆眼中幽光更盛,“他身上…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排斥、甚至…吞噬我的探魂邪力!”
吞噬邪力?!此言一出,連黑熊的臉色都變了變。他深知王婆這“黑蓮引魂令”的邪異和霸道,尋常修士被其精神窺探,輕則心神恍惚,重則魂魄受損!能反噬甚至吞噬其邪力的…那是什麼怪物?
“不管他是誰!”王婆猛地握緊令牌,眼中綠芒暴漲,帶著一絲狠戾,“逍遙鎮這塊肥肉,我們盯了這麼久,眼看就要得手,絕不能讓任何人攪局!尤其是…那個小娃娃!”
她抬起頭,幽綠的目光掃過殿內所有馬賊,聲音如同寒冰:“通知所有兄弟!明日三更,按原計劃行動!目標——鎮西李家莊!記住!動作要快!要狠!不留活口!男人精血,女人陰元,都是大補之物!尤其是那些氣血旺盛的壯丁和陰氣純淨的少女,一個都不能放過!”
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如同毒蛇吐信,眼中閃爍著貪婪而殘忍的光芒:“吸乾他們的精氣,煉成‘血煞丹’!助我等神功大成!到時候…莫說這逍遙鎮,整個湘西,都將是我們的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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