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岫白終是離去了。
即便他心有怒火,對於陳執安這般似乎藏著禍心的話,他極想要拿起鞭子,抽爛陳執安的嘴。
可這裡畢竟是皇城,畢竟是商秋公主的宅子。
再加上於引鶴樓中作了那一詞一詩之後,陳執安已然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尋常畫師了。
褚岫白出身世家,知道一首足以流傳青史的好詞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陳執安已然進了許多貴人的眼中,在這番風波不曾冷下來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注意著陳執安。
太過莽撞,其實不算是什麼好事。
再加上,與他前來的供奉已然受傷,他胸口劇痛無比,甚至不時有鮮血滲出來。
即便想要懲戒這陳執安一番,只怕尚且還做不到潤物細無聲,會驚擾到皇城裡其他的人物。
更何況光是這隔壁,就住著一位即便他是南海褚家出身,也絕不能招惹的人物。
老劍山。
天下第四。
老劍山劍主,即便已經許多年不曾出劍。
造化榜上也無他的名字,卻也絕沒有人懷疑這位許多年前就已經騎鯨成造化的人物的真正實力。
老劍山憑劍主與劍老二兩人,就讓這不過四人的玄門躍升為天下第四,可見其不凡。
正因如此,褚岫白在沉默間深深看了陳執安一眼之後,便帶著那位似乎受了重傷的供奉離去了。
鬱離軻命不該絕。
陳執安等二人離去之後,足足過了一刻鐘時間,這才站起身來,一躍而起,到了黎序時的院子。
黎序時的院子比起陳執安這小院還要大上許多,其中造景更有些閒情雅緻,也有一些人味。
便如褚岫白所言,這院子裡原本是住著司家三爺的。
只是因為黎序時來了,為表司家重視,哪怕是司家三爺也不得不將這院子讓出來。
院中空無一人。
陳執安到了主屋,就看到黎序時正守著一位少年,他身上還有真元流轉,眉心一道劍光若隱若現,照出光輝來,照在鬱離軻身上。
那少年緊閉著雙眸,衣衫已被鮮血染盡。
他半張臉上被一張精緻的青銅面具遮掩,面具上紋路古樸神秘,散發著淡淡的月光。
而另一半未被遮住的面容,劍眉斜飛入鬢,此時他緊閉著眼,複雜的刺青自他額頭處蔓延而下。
那刺青的圖案也如同一道道神秘的符文,在日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獨特的光芒。
半張臉上面具遮蓋。
半張臉上刺青遮掩。
可即便如此,陳執安仍然能夠看到這鬱離軻眉宇間的稚氣,大約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樣子。
黎序時有些擔憂:“師兄,你這朋友受傷極重,光靠我的真元,只怕維持不了多少光陰。”
陳執安皺起眉頭,道:“那還需要什麼?”
黎序時站起身來,走到桌案前拿起筆來,開始寫字。
“必須要服以療傷的丹藥,既要治癒他的身軀,又要排除侵入他體內的真元,以此吊住他的性命。
否則過了今日,他就必死無疑了。”
黎序時說著,筆墨忽然一滯,皺眉看了看天色。
此時已然是深夜,萬籟俱寂,就連天上的月亮都被雲霧遮掩,院中也已經昏暗一片。
“此時天色已晚,卻不知有沒有藥鋪開著。
而且,這兩貼藥方所需的藥材頗有些珍貴,哪怕這裡是懸天京,尋常藥鋪也不知有沒有。”
“最起碼,我家師兄之前問遍了老劍山下的一座府城,都不曾找來這許多藥材。”
陳執安低頭思索一番,道:“你且儘管寫,我去找一找,應該能找到。”
黎序時頷首,認真在紙上寫出所需藥材。
陳執安看著床上的鬱離軻,向黎序時道謝:“只是倒是叨擾你了,還借了你老劍山的名頭。”
黎序時臉上露出笑容來,搖頭說道:“我二師兄說,老劍山與我那師尊的名頭便是用來嚇唬人的。
說是師尊久不出劍,江湖上他的威嚴越來越淺。
若是再不用,過些年頭便不起作用了。”
“師兄,不必客氣,你請我吃飯,我為你救人,也算是你平日裡說的禮尚往來了。”
陳執安無奈道:“你今日可打傷了一位映照神相的玉闕人物,莫要說的這般平常。”
黎序時自得一笑,道:“玉闕之間的差距,比起前幾個境界來還要大上許多。
玉闕與玉闕大不同,那位黑衣的修士,神相應當是三眼山鬼,其實上不了檯面。
破境之時所用的道真之氣也並不完整。
師兄,並非我自吹自擂,這般的玉闕修士,哪怕再來三個也進不了這院子。”
“雛虎碑上二十二,果然名不虛傳。”
陳執安亮出一口白牙,豎起大拇指。
黎序時更加洋洋自得了,笑道:“師兄請我在引鶴樓中吃飯,你那日去結賬,我就在你後面。
一頓飯足足吃了三十六兩銀子。
三十六兩銀子的飯菜,我平生第一次吃。
師兄確實讓我見了見世面,我替師兄趕走這樣的玉闕修士,也是應該的。”
陳執安不曾多想,認真與他說:“其實銀子算不得什麼,若你願意,自然會有人送來使不盡的銀子。”
“那不一樣。”黎序時搖頭:“我家師兄教過我,那些銀子送來,都是有所求的,往後還需要還給人家。
可師兄請我吃飯,便只是單純的請我吃飯,並無所求。”
“可你終究還是為我出手了。”陳執安有些不好意思。
黎序時卻說道:“那也不一樣,我自己想出手才出手,和別人用銀子買我出手可是兩碼事。”
他寫好了藥方所需要的,足足有三頁之多。
陳執安也不再多說感激的話。
往後若有機會,再行回報不遲,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找來這些藥材,保住鬱離軻的命。
否則陳執安冒著得罪褚岫白的風險,又救了一具屍體,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他就此跳過牆頭,又出了自家院子,一路離開皇城,來了八兩街。
哪怕時過三更,八兩街上仍然有一間鋪子亮著燭火。
鋪子的老闆,依然坐在那躺椅上閉目休憩。
這鋪子自然是息人居。
陳執安進了鋪子,又在屈君回耳畔打了一個響指。
屈老闆醒過來,看到陳執安臉上就帶起笑容來:“人救下了?”
陳執安搖頭:“還差一些救命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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