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太陽,已然不再那般熱了。
原本赤色的紅暈已經褪為淡紅,遠遠看去,微黃的陽光斜斜照在秀霸山上,讓這個夏日的下午顯得尤其溫暖。
就連商秋公主下馬車時,都不由轉頭看了看天上的雲彩。
“如果不是陳執安還要給淑夫人畫像,讓他畫一畫這天邊的雲霞,畫一畫被霞光染紅的秀霸山,應當也是極好看的。”
商秋公主淡藍色的眸子裡露出些笑容來。
陳執安也已然下了馬車,見商秋公主遠遠看上秀霸山,也隨她一同看去。
“陳先生,你可知懸天京之外的這座山,為何叫秀霸山?”
商秋公主忽然發問。
陳執安此時正看向龍門街盡頭,甚至微微點頭,似乎那裡有什麼人在與他打招呼。
他聽到公主詢問,便搖了搖頭。
“原因有二,第一個原因便是大息白衣相國楊鶴引年輕時曾經來過懸天京,他站在秀霸山下,寫了一句詩。”
“秀奪九山雄,霸吞永珍高。”
於是這座原本名叫【奇元】的大山,逐漸被有些人稱之為秀霸。
“而真正冠【秀霸】之名給這座大山的,其實還是因為第九碑上刻字的劍聖,在這座山上鑄造了一柄名劍,便叫【秀霸】。”
“名劍秀霸,鑠古碑劍器行上位列第三,乃是蓋世的名劍,於是這座山就被徹底叫做秀霸山了。”
商秋公主娓娓道來,陳執安仔細聽著。
李老太君與李清然,則帶著許多人前來迎接。
其中不乏有衣著華貴的夫人,不乏有那管事、丫鬟,俱都匆匆前來,恭恭敬敬向著商秋公主行禮。
陳執安站在商秋公主側後方,與幾位太監管事,幾個丫鬟一同等待。
商秋公主臉上帶笑,道:“大約一兩個月不曾見淑夫人了,夫人近來可好?身體可還妥當?”
李老太君恭恭敬敬客氣幾句,就將商秋公主一行迎入府中。
陳執安一同入的李府,不由眯了眯眼睛。
李府的奢華遠遠超過了陳執安的想象,便是那白玉砌成的噴泉池子,價值只怕要過萬兩銀子。
這和他前世中的古代王朝,大大不同。
可陳執安仔細一想,卻也略有些理解。
大虞明令禁止官員經商,可這些官員大多來自於世家門閥。
世家門閥中的晚輩經營產業,再孝敬給族中的叔伯,只要手尾乾淨一些,其實無人在意。
更何況當今大虞,本就是世家門閥的天下,幾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僚甚至官吏都出自大大小小的家族,沒有誰比誰更乾淨,又有誰會來查?
甚至皇帝要查,都會面臨重重阻力。
正因如此,世家坐擁大片土地,執掌不計其數的產業,也就變作尋常無人過問了。
大虞立國以世家門閥立國,已然四百八十年,接近五百年時間過去,世家門閥逐漸已經尾大不掉。
也許這也是州昭伏皇要任用宋相的原因。
李老太君親自將商秋公主與陳執安請入東堂,又讓商秋公主坐在上首,這才在商秋公主的要求下揮退了東堂中其他婦人,只留下李清然來親自倒茶。
她又與商秋公主寒暄一陣,終於看向陳執安。
此時此刻,李清然的眼神,卻時不時掃過陳執安的臉,眼神中藏著些疑惑。
李老太君看到陳執安,也有些恍惚。
這少年人讓她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之間,卻令老太君想不起來。
再加上此人乃是與商秋公主一同前來的人物,李老太君也就放下心去,詢問道:“公主,難道這位少年便是近些日子,多有聲名的新晉宮廷畫師?”
商秋公主喝了一口舊燕地才有出產的楚水銀梭,笑道:“老太君,你莫要看陳先生年輕便以為他技藝尋常,他所畫一手七彩畫,可是得了玉芙宮主人的青眼的。
如今陳先生為玉芙宮主人畫出的畫像,就掛在玉芙宮東堂中,可見我那姐姐有多喜歡那幅畫。”
李老太君連連點頭,笑道:“我見了許多大府夫人,這幾日,凡是與她們喝茶,她們便說起這位陳先生來,說他們前去邀請先生,偏偏先生不願贈她們一幅畫像,讓她們引以為憾。
卻不曾想,商秋公主竟然念著老身,親自帶陳先生來我李府,這可是真正的殊榮。”
商秋公主看向陳執安。
陳執安站起身來,也向李老太君行禮,道:“傳聞李老太君以慈、善治家,京中頗有美名,今日……終於得見老太君。”
李老太君曾聽其他夫人說起過陳執安的名字,但卻未曾盡心,有些忘了,便又問道:“陳先生前來為我作畫,我卻還不知陳先生的名諱,實在失禮,據傳陳先生自蘇南府而來,卻不知是哪一個書畫世家的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畫的造詣?”
陳執安回答道:“擔不起老太君誇讚,某姓陳,名叫執安,卻是從蘇南府中來,卻並非是什麼書畫世家的公子,陳執安的父親不過是一介私塾先生,為頑童開智,教授了十幾年的蒙學。”
陳執安?
站在李老太君身後的李清然猛然一愣,抬起頭來,看向陳執安。
她仔細去看陳執安,此時陳執安身著寶藍錦袍,墨色的長髮高高豎起,隨意一枚簪子固定,幾縷碎髮垂落在白皙如玉的額前,襯得他面如冠玉,眉若遠黛。
尤其是那雙眸子,狹長而又深邃……
李清然剛剛看到陳執安這雙眼睛就覺得在哪裡見過。
可直至此時,蘇南府、陳姓、名執安……這諸多的詞語在李清然腦海中閃過,這位明月臺的高徒猛然間想起曾經由自己的手,傳到自家姑姑眼前的那封信。
那封信上寫了“總有相見之日。”
可李清然卻只當是那位遠在蘇南府的姑表兄弟,在安慰自家姑姑,誰人能想這陳執安竟然真就來了,身上還披了一重宮廷畫師的身份?
“姑姑的兒子又如何能搖身一變,就變成一位名動懸天京的宮廷畫師?又或者真是巧合?”
李清然思緒紛紛,將要確認了,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陳執安?”而李老太君也覺得這名字熟悉,卻又聽陳執安說他只是一介百姓,便來不及回憶,只是疑惑的看向商秋公主。
商秋公主語氣如常,道:“陳先生是立過功的,平民之身立下了不小的功勞,被賞賜為八品澈衣郎,足夠他拿起這一支宮廷畫師的畫筆。”
李老太君恍然大悟,她正要說話。
陳執安卻忽然再度行禮開口,語氣中頗有些疑惑:“公主、老太君,我方才聽老太君說話……此事,似乎有些誤會。”
商秋公主、李老太君幾乎同時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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