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墟第三律。“
伏長生並指虛劃,聲音淡漠如冰泉漱石。
劍光應聲而裂,化作三千六百道霜白匹練。
每一道劍氣軌跡都在空中刻下深青裂痕,彷彿要將此方天地法則都斬成碎片。
當劍雨觸及神女雕像金輝的剎那,整座永安城都開始震顫,如龍翻身。
目睹這一切的陳執安不免驚訝起來!
“這伏長生的劍道,竟然已經玄妙至此,威能更是強絕。”
“如此劍氣,是否能夠斬碎那光輝,取出重劍?”
便在他揣測之際。
槐樹之下的沈冶霄鼻息漸重,眼神中透出濃濃的崇敬!
只因為他們日日夜夜供奉、祭祀、參拜,卻如同死物一般從不曾顯露威能的神女雕塑,此刻好像生出變化來了!
只聽雕塑金輝中忽有聲音乍響。
神女雕塑一如往前雙眸緊閉,全無半點變化,可她的指尖凝出一縷鎏金氣息。
那氣息升騰的瞬間化作一片片雲霧,雲霧正中迸發九重光輪。
古老篆文在光輪間流轉,透露出難以想象的強大威能。
雲霧落下,古老篆文也在此刻落下,落在那玄色重劍之上。
霜白劍雨撞上雲霧、篆文,爆出連綿星火。
伏長生瞳孔微縮,只見自己斬出的劍氣竟被雲霧層層吞沒,化作滋養雲霧的養料。
長生劍感應到主人戰意,十三道紅線劍穗無風自動,每條紅線上都浮現出被吞噬名劍的虛影。
“長生……”
他屈指彈劍,劍吟聲倏忽拔高九轉。
一時之間城西河水倒捲成劍,城東柳葉化刃,一切萬物都化作細密劍芒。
整座城池彷彿化作劍鞘,而伏長生便是那柄即將出世的絕世兇兵!
“這究竟是什麼劍魄?”
陳執安終究動容,站在槐樹上抬頭遠望,衡量自己的劍道與這伏長生之間的差距。
也便是在此刻,一道赤色狼煙自永安城正中的府衙沖天而起。
“列陣!”
陳執安清醒過來,神蘊流轉,願望而去。
卻只見自那永安城中,三千玄甲重騎奔行而出,他們手持盾牌,每面盾牌上都亮起龜甲紋路。
四位披卦長老凌空虛踏,手中陣旗似乎勾連整座永安城,眨眼間佈下一座大陣。
又有一位氣息威嚴,身姿英偉的中年男子身著重鎧,頭戴面盔,手持虎符,踏空而至!
他身後騰起三丈高的狻猊神相,看向伏長生的目光帶著警惕,又帶著兇戮。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永安城!”
“叔叔……”沈冶霄看著這中年人物氣魄如此雄偉,眼神又帶出幾分複雜來。
而此時,那長生劍終於出鞘半寸。
天地忽暗。
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那道霜色弧光。
霜色弧光綻放於天際,氣息獵獵,劍氣無雙,又帶著獨特的韻律,彷彿是那寶劍在高歌一曲!
“長生劍歌。”
陳執安認出這便是伏長生之道下神通。
“雛虎碑第二的道下神通,比我的靈曄神通,還要強出不知多少。”
只是……
陳執安又轉頭看向那神女雕塑。
巨大的神女雕像前,那漆黑色的重劍仍然被光輝包裹,光輝刺眼,全無半點黯淡之跡象。
伏長生皺眉。
他全然不去看那永安城眾多強者,也不去看那三千重甲。
眼神仍舊落在神女雕像前的寶劍上……
幾息時間過去。
伏長生忽然輕撫劍柄轉身,踏著漫天雲霧,走過廣大的永安城。
當他路過陳執安藏身的槐樹時,長生劍忽然發出清越顫鳴。伏長生腳步微頓,目光穿透層層枝葉落在陳執安身上。
他凝視著陳執安,突然皺眉:“既然修劍,何必遮掩?”
陳執安面不改色,笑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與閣下論劍。”
伏長生不置可否,又轉頭看著那神女雕像。
那黑色的重劍,又落入了神女那一縷長髮中,徹底消失不見了。
“等我再來取這把寶劍,我會領教閣下的劍魄。”伏長生語氣平靜:“卻不知先生名諱?”
陳執安注視著伏長生的眼睛。
不知為何,他自伏長生眼中,竟然看不出半分情感。
甚至他眸中目光,竟然也醞釀出絲絲縷縷的劍氣,與他腰間的長生劍相呼應。
就好像……
他本身便是長生劍,再非人屬,劍道無垢、本心無垢。
“此人,有一顆純粹的道心,又或者……他已沒有了‘人性’,只有對劍道的求索之心。”
陳執安不由肅然起敬。
“如此人物……卻並未墮入血祭道真,反而一心求索劍道,勇攀劍峰,值得敬重。”
思緒及此,陳執安忽而抬頭。
他的神蘊自他元神中飛出,落在伏長生的耳畔。
“我叫……陳執安!”
“陳執安?”伏長生神色終於變化,他匆匆低下頭來,仔細看了陳執安一眼。
“先天修為,名刻雛虎碑第五,據傳閣下又明悟了劍魄之道……”
伏長生同樣神蘊流淌,他的目光卻在此刻落在陳執安腰間的虎魄刀上!
虎魄刀刀意橫流,充斥肅殺之氣,又充斥種種玄妙。
伏長生何等修為,又如何不知陳執安也修刀道……而且陳執安的刀道修為竟然也踏足刀魄境界。
“刀劍同修……豈不是負了劍道?”伏長生竟然嘆了一口氣,開口詢問。
陳執安思慮幾息時間,道:“希望我也能如那大息舊太子一般,不負劍道,也不負刀道。”
伏長生輕輕搖頭,卻不曾言語。
可是陳執安仍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大息舊太子乃是第九碑上刻字之人,天下又有幾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
陳執安正要說些什麼。
伏長生卻又遠遠看了一眼東方,那裡氣息如柱,劍光如日!
“等我下一次得遇閣下,希望能夠領教閣下的劍魄。”
伏長生踏空而去。
陳執安目送他遠去。
對於向伏長生自曝身份,他全然沒有絲毫後悔。
伏長生太過純粹,自己的身份對他而言並不值當什麼,甚至自己是誰對他而言,也並無什麼重要的。
他自然可以放心。
此刻……遠處的強者正朝這裡趕來。
陳執安的眼神卻落在那神女雕像上,也落在那一縷髮絲之上。
不知為何……
此刻的陳執安,總覺得那一柄神玄劍……
自己探手便可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