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斬高臺之上,本有三席主座,又有六席文書、衙判座椅。
卻因為這場變故而空空蕩蕩。
反而是斬首臺前,四十犯人連帶著許多押解他們的督察院獬豸、飛鳥,顯得頗有些擁擠。
陳執安忽然駕車而來。
對於這位年輕的執印大人,懸天京中的百姓們並不陌生。
畢竟這位詩畫雙絕的陳執安早已名聲在外,他既是雛虎碑上前五,為大虞長臉的天驕人物,又曾被譽為詩畫雙絕,他所作的幾首詩詞如今也早已傳遍天下,無論是清雅的茶齋之所,又或者是勾欄風塵之地,都有人唱著他的詞。
也許百姓們並不踏足這些享受的場所,可陳執安的名聲他們卻早已聽過。
“這四十個大族人物,都是被陳大人下獄,現在突生變故砍不了他們的頭,陳大人卻親自前來……”
有文士面面相覷,眼神交流。
而那年老的書生仍然癱坐在地上,並不理會落在他身上的如劍目光。
“惡人不除,妖鬼不亡!談何對抗大乾?”
這老書生哈哈大笑。
陳執安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那四十個犯人上。
何觀抬頭,與陳執安對視,眉心中的奪神針已然不見,不需多想,便知道已經被人取下。
兩位謝家人物卻低下頭來,不敢直視陳執安!
只因陳執安如今風頭太盛,名登雛虎碑第五且先不提,無論是修為精進速度,又或者手中的權柄,已然絕非他們可以輕視。
其餘犯人中也有桀驁之輩,眼神中帶著挑釁看向陳執安。
似乎以為……既然有大理寺、刑部、京尹府一同下令,暫緩他們的死期,哪怕是陳執安這一位大虞執印也只能夠靜待一個水落石出!
“暫緩死期……有了時間,便總能斡旋許多。”
有犯人心中暗想。
何觀眼神微眯,又側頭看向西郊另一處樓閣。
卻在那樓閣之上,有三人正揹負雙手,低頭注視著他們,注視著陳執安。
何觀嘴角露出些許笑容。
只因那三人中,有一位正是他的岳父,上原盧氏盧百濘!
何觀原本生在寒門,卻得了潑天的機緣,迎娶了盧百濘之女。
盧百濘在上原盧氏乃是族老,地位極高,老來得女,又頗為寵溺。
再加上何觀也確實有幾分天賦,又為人老道圓滑,算是可塑之才。
所以盧百濘才會摒棄門戶之見,讓女兒下嫁給何觀。
何觀也不曾讓盧家失望。
修為一路登高,年紀輕輕便登臨玄府,對於政務之事也頗有見地,再加上盧家作底,所以得了那大理寺少卿之位。
何觀高坐四品實權官位上,也為上原盧氏遮掩了許多事。
再加上女兒哭鬧,盧百濘才會從上原府親自前來,甚至聯絡了李家、裴家的人物,帶了許多私門門客,前來懸天京,為自己這位姑爺尋一條生路。
只是此刻……這三位錦衣華服,地位極高的世家人物,臉色卻並不好看。
他們皺著眉頭看著陳執安。
裴家當代一輩排名第二的裴逐默不作聲。
自李家而來,一身文人打扮,頭纏青巾,手指摩梭著一枚扳指的李家李玉棋,轉頭看向盧百濘:“族兄……陳執安親自前來,他們只怕輕易離開不得了,還要過陳執安這一關。”
盧百濘皺眉,思索了幾息時間,又對李玉棋行禮:“上原盧氏與陳執安的仇怨頗深,他如今登臨大位,我前去與他分說,恐怕是自取其辱。
還請族兄前去見一見陳執安,去問一問他……究竟如何才能夠高抬貴手。”
他話語至此,微微一頓,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不需多說什麼,只要讓這些人迴歸京尹府監牢便可。”
李玉棋人至中年,卻顯得頗為俊逸,風流倜儻,眼神多有瀟灑不羈,看起來便不似俗人。
他聽到盧百濘的話,微微搖頭,感嘆說道:“我李家確實不曾與陳執安有太多間隙。
可陳水君與道果離開懸天京時,我李家李青山也曾手持龍槍,前去攔路……”
他說話時目光掃過,又落在幾個李家犯人身上。
李玉棋眼中閃過幾分怒其不爭,終究輕輕點頭。
只見他朝前站出一步,眉心閃光,繼而有一道元神飛出。
陳執安在璧獰車輦中走下,在眾人帶著驚訝與期許的眼神中,坐在了主位之上。
他眼神平靜,時不時卻有一道電芒閃爍,落在那四十個犯人身上。
何觀有恃無恐,嘴角還帶著冷笑。
“岳丈親自前來,又有三衙命令……
陳執安,你執印權柄確實通天,卻還需要再遞上奏摺,遞上律條,請聖人再行批條!”
“若你想生事……”
何觀微微眯起眼睛,想起那閣樓上的人物。
“三尊天闕……你有執印玉笏在身,岳丈不敢殺你,你卻也放肆不得。”
他想到這裡,心中鎮定。
只是令他有些不解的是……
“這一次龍溪謝家損失也極為慘重,岳丈為何不曾聯絡謝家人物前來?”
就在何觀心中思索,西郊眾多百姓等候之時。
陳執安抬頭看了看天色。
此時午時剛過,冬日的暖陽高照。
他面色如常,又轉頭看向一處虛空。
在其他人看來,那一處虛空空無一人。
但在陳執安眼裡,那裡卻多了一具元神。
此刻,這一具元神正朝他行禮:“陳將軍。”
神蘊在陳執安耳畔迴盪。
陳執安朝他微微點頭,繼而轉過頭來閉起眼睛,看似是在閉目休息等候。
何觀、謝家二人乃至諸多犯人看到陳執安一語不發端坐主位。
而押解他們的督察院獬豸使卻一動不動,好似沒有聽到那傳令之人的命令。
何觀神色陰沉,左右四顧,又見不遠處的陸鼎山。
他眼神轉冷,低聲說道:“陸大人!你未曾聽到三衙命令?”
陸鼎山何等修為,自然聽到了何觀的低聲質問。
他面容黝黑,一語不發,似乎未曾聽到何觀的話。
“陸大人,你敢抗命?督察院有督察之職責,有押解之職責,但在刑罰之事上,卻還是以三衙為主導……”
何觀話音未落,忽而感知到一道目光流轉而來,落在他的身上。
何觀抬頭看去,看到自家岳丈盧百濘正皺著眉,朝他搖頭。
何觀有些不解,卻也知盧百濘是在示意他莫要說話。
於是這位曾經的大理寺少卿低下頭來不再多言。
陳執安閉目端坐在主位上,他眉心一點光芒越來越璀璨,繼而黯淡下去。
卻只見陳執安元神也脫離軀體,騰空而上。
這一道元神直飛天際,站在雲端上,低頭注視著西郊熙熙攘攘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人們正在等待這件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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