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華未褪，寒意凝結。演武場空曠的石板地上，薄薄一層白霜如細鹽鋪陳，映著初露的晨光，折射出清冷的微芒。
李淵赤膊而立，古銅色的肌膚在熹微光線中繃緊如鐵，虯結的筋肉塊壘分明，蜿蜒的青筋如同沉睡的古老虯龍，此刻正在他的臂膀、脊背之下搏動、甦醒。
呼——吸——
每一次綿長的吐納都帶動周身蒸騰起白茫茫的霧氣，這並非冬日的寒氣，而是滾燙氣血與奔湧真氣激烈交融後溢散的灼熱。
數月非人般的苦修，早已將昔日養尊處優的痕跡徹底磨去，只剩下一副千錘百煉、蘊藏著爆炸性力量的鋼鐵之軀。舊貌？早已在無盡的汗水與痛楚中，換了新顏！
“吼——！！！”
一聲源自臟腑最深處的咆哮，毫無徵兆地撕裂了清晨的靜謐。
那並非人聲，更像是蟄伏於莽荒森林的巨獸在筋骨舒展時發出的低沉嗚咽，帶著原始的兇性與磅礴的力量感！
音波並非無形，肉眼可見的空氣漣漪以李淵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腳下歷經風霜的青磚“咔嚓”一聲，應聲綻開蛛網般密集的裂痕！
動了！
李淵身形如一張瞬間拉滿的強弓，驟然彈射而出！拳影模糊，化拳為爪！
十指賁張如鉤，撕裂空氣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厲嘯！
罡風凜冽如刀，裹挾著浸透骨髓的凶煞之氣撲面而來。
昔日或許還有花架子的影子，如今一招一式，皆是生死搏殺中淬鍊出的狠厲！
爪風過處，氣流彷彿被無形的猛獸利齒撕開，霸道絕倫的氣勢，恍惚間，宛如那位曾令天下側目的西魏柱國——李虎英靈再生！
“啪！啪！啪！”
清亮的掌聲在演武場邊緣響起。
張小凡斜倚廊柱，青布衣角沾著晨露，嘴角噙著笑意，顯然對李淵的進境十分滿意。
“大兄，”李淵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殘留的虎嘯餘音，“接招！”
“接招”二字入耳，李淵非但未停，眼中那一抹精芒反而如投入火油的火星，“轟”地一聲暴漲！
那眼神銳利如鷹隼，又似飢餓的猛虎鎖定了心儀的獵物，再無半分雜念，唯有最純粹的攻擊慾望！
他身形猛地一沉，重心似山嶽般下墜，雙足深陷磚隙。
雙爪如鐵犁破浪，帶著撕裂金石、粉碎一切的兇戾威勢，攜裹著淒厲的罡風，直撲張小凡的面門與胸膛要害！招式簡單直接，卻已將速度、力量、殺意凝聚到了極致！
“虎出籠！”
爪鋒未至，那撕裂一切的凌厲勁氣已先一步壓到！
張小凡垂落的衣袍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瘋狂撕扯，瞬間向後烈烈狂舞，發出獵獵聲響，顯出衣衫下同樣蘊含著爆炸力量的身形輪廓。
“哈哈哈！來得好！”
張小凡朗聲長笑，豪邁之氣沖霄而起！他不退！反進！一步踏出，腳下青磚無聲化為齏粉，身形如離弦之箭，迎著那撕裂一切的爪風悍然撞去！
雙手於胸前閃電般交錯變幻，結出一個玄奧古樸的印訣——左手五指微曲，掌心凹陷，一股蒼茫、古老、彷彿能擒拿九天雲龍的吸攝之力驟然生成，正是“擒龍勢”！右手則截然相反，五指併攏如刀，掌心卻如蘊含萬頃滄海，一股厚重、磅礴、似能承載大地永珍的沉凝之力蓄勢待發，此為“蘊象功”！
“砰！！！”
電光石火間，碰撞發生！
張小凡左手手腕如精鋼尺量過般精準，帶著擒龍之力巧妙一撥、一蕩，那撕裂面門的兇悍爪影便被引偏、卸開，爪風呼嘯著擦著他的鬢角掠過。
同時，右手蘊象之勢已如鐵鉗般穩穩扣住了李淵抓向自己胸膛的右腕！爪尖離衣襟僅剩毫釐！
兩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悍然對撞！沒有花巧，唯有最純粹力量的硬撼！接觸點竟爆發出如同百鍊精鋼猛烈撞擊般的刺耳震響！火星四濺的金鐵交鳴之聲，撕破了演武場的沉寂！
僵持，僅僅一瞬！
張小凡扣住對方手腕的右手驟然發力，不再是硬碰，而是如遠古巨象甩動它靈動而柔韌的長鼻！
一股看似柔和，卻蘊含著萬鈞之重的磅礴勁力，順著李淵的手臂、肩肘、脊柱，如同怒潮決堤般洶湧灌入！
“唔！”
李淵只覺得一股無可抗拒、沛莫能御的巨力從手腕處猛然襲來，瞬間沖垮了他全身的勁力節點！
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雙腳離地，如同被狂風捲起的斷線紙鳶，身不由己地向後倒飛出去！
“轟隆——！”
塵土裹挾著碎石沖天而起！李淵的身軀重重砸在堅硬的演武場地面上，砸出一個淺坑，煙塵瀰漫。
然而，煙塵中，卻傳出他一聲低沉、卻蘊含著無盡興奮與狂熱的笑聲。他猛地一拍地面，碎裂的石屑與塵土被震得四散飛濺！
不等塵埃落定，他的身影已如從九幽深淵掙脫束縛的鬼魅，再度暴射而起！
筋骨齊鳴！噼啪爆響如同炒豆！他周身瀰漫的凶煞之氣不再是淡薄的氣流，而是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凝練如實質，粘稠如血漿！那股噬人的兇威，壓得空氣都為之凝固！
“虎魔下山！”
這一爪，已徹底超越了拳法的藩籬！融匯了他數月來在痛苦煎熬中打磨出的全部意志、精神、血肉之力！
爪鋒未至，空氣已被無形的兇戾之氣先行撕裂，發出淒厲的哀鳴！兇威撲面，恍若一頭來自上古蠻荒的嗜血兇虎獸，張開血盆大口，要將眼前的一切生靈吞入腹中！
張小凡眼中，那絲若有若無的慵懶終於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一絲髮自內心的讚賞。
面對這足以摧山裂石、兇威滔天的一擊，他雙手再次結起龍象印訣，雙腿微曲，沉腰坐馬，一股淵渟嶽峙、不動如山的磅礴氣勢拔地而起！
彷彿腳下生根，與整個大地連為一體！
“來！”
他口中吐出一個短促有力的字眼，如同神佛敕令！
“轟——！！！”
拳爪再次悍然相撞！
這一次的碰撞，比先前更加狂暴十倍！肉眼可見的環形衝擊波以兩人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腳下的青磚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寸寸龜裂、翹起、粉碎！
狂暴的氣浪裹挾著碎石塵土，沖天而起，形成一道高達數丈的渾濁煙柱！
整個演武場劇烈震顫！
場中景象已然模糊。
李淵徹底化身為一團裹挾著無盡凶煞與毀滅意志的黑色風暴！
漫天爪影縱橫交錯，撕裂空氣，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厲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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