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掩埋完後,幾人返回。途中他跟其餘人表面上有說有笑,可內心忐忑,終究還是心軟。他對同行的刺客說他的令牌掉了要回去尋找,讓他們到前面的鎮上等他便可。交代完這些,他一個人踏上了歸途。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濺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小花,他到了埋葬她屍體的地方,幸而有這場雨沖掉了部分覆蓋在屍體上的土,他飛快地將她刨了出來,帶她離開了那片死亡之地。
走了好一會兒,他把她帶到了另一片山林,給她上了藥包紮了傷口還輸了好些靈力,讓她能夠儘快恢復過來。
雨還在下,這是春天的第一場雨,滋養出無數生命,她也沐浴了這場春雨,想來會重新活過來。很快,他看到她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一樣顫了顫,他連忙用黑布遮住自己的臉。
她醒來看見了他,渾身溼透的他。
“她醒了,她又活過來了。”這些聲音在他心裡吶喊,他發自真心地笑了,可是她看不見。
對呀,她都看不見,那我是怎麼看見的,陸箬與在心裡默默地想。她對此感到很疑惑,可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只得繼續看下去。
少年故作冷冰冰地說:“你還沒死,可以離開了。”
他在她的眸子裡看到了很多東西,最先閃現的懼怕,轉瞬即逝的驚恐,停留時間最長的詫異等等最後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永遠的平靜。她伸出了一直手朝他的臉襲去,還沒等他往後躲,她的手就無力地耷拉下去了,他看明白了她是想拿下他的面巾看一看他的臉,可最後卻沒有力氣了。
“真奇怪,他又沒說,我怎麼會知道他心裡的想法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陸箬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邊自言自語地道。
“你是生死門的刺客,為何要救我?”她嗓音柔柔的,聲音很小,這次連陸箬與都聽得出來她說得很艱難,離她那麼近的他自然也聽得出來。
“我從未救過你,見也只見過之前那一次。”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感染他說話也變得輕聲細語。
她怔住了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她雖身受重傷但頭腦還算聰明,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讓別人知道他救過她。
陸箬與原本心中無限感慨卻忽地一驚,我這是怎麼了,那個女孩她沒有說話啊,我怎麼會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剛才還只是那個少年,怎麼就這會兒功夫,連那名女孩也這樣了。
她使勁地搖頭也想不明白只好繼續順其自然地看下去。
他扔給她一些銀錢:“拿著這些東西,趕緊離開,走得越遠越好。別去安光觀,也千萬別回家,不要讓認識你的人知道你還活著,也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身份。從此之後背井離鄉、隱姓埋名,你才能活下去。明白嗎?”
也許是搖頭搖得太厲害,陸箬與的耳邊開始出現了重音,她用手捂住耳朵卻不管用,因為那多出來的聲音不是從外面傳進她耳朵裡的而是從她的大腦裡,心裡說出來的。
她愣住了,朝他點點頭。這是陸箬與所看到的。
她微微怔愣了一下,便相信了他的話,動用僅有的力氣朝他點點頭。這是陸箬與所聽到的,這聲音她很熟悉,不久前剛聽過,是誰?在哪?
“走吧。”
“走吧。”
兩道不同的聲音從陸箬與的耳邊響起,聽完最後的這兩句話,她恍然大悟。她終於記起那聲音是誰的,那些話是明媚對她說過的,她看到的就是明媚給她講的那個故事,她看到的那個女孩就是明媚。
她是明媚,她跟我說過,所以我知道她的所想,那他呢?他是誰?那個少年是誰?我又怎麼會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現在陸箬與的腦子裡就是一團漿糊,各種人影,各種聲音在她腦子裡飄來飄去弄得她心煩意亂。
她是明媚。不,不對,五年前她還不是明媚,她是那個人的女兒,所以我最後決定放她一條生路。
什麼?不對,等一下,我?怎麼能用我呢?應該是他才對,那他是誰?是誰?
是,是,是我,是五年前的我,是還沒有做生死門門主的我,是還沒有成為曼珠沙華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