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太監心裡著急,嘴上也急,快速唸叨了幾句,高拱只聽清了“大行”兩個字,但心裡已經有不祥之兆。
他一把揪住小太監衣領喊道:“我問你,是皇上不行了嗎?誰叫你來傳的旨?”
小太監猛地被高拱一抓,嚇了一跳,忙點了點頭,吞吐道:是…是馮…公公。”
高拱一聽,臉色驟變,又問道:“還通知了誰?”
“張先生。”
“他人呢?”
“已經在去的路上了。”
“糟了!”高拱大喊一聲,一把推開小太監。
果然不出所料,張居正已經和馮保勾結在一起,如若讓張居正先去了乾清宮,領了詔命,那麼他就是顧命大臣,萬一到時候有點兒什麼變化,自己必受制於張居正。
高拱此刻心急如焚,也等不到下人備齊馬車,撒腿就跑,臨走時不忘命人去高儀府上通知高儀。
雖然高儀入閣手續還沒辦下來,但是高儀也有擁立太子之功,把他也拽去,二對一,就不信張居正在內閣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不得不說,高拱老當益壯,張居正前腳剛下轎子邁入乾清門,與早已在此守候的張貴寒暄了幾句,正要踏入乾清宮時,便聽到有人大喊:
“太嶽等等!”
張居正定睛一看,見來人是高拱。
“元輔,你怎麼不坐轎車來?”
高拱氣喘吁吁地白了張居正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哼,坐轎子,等老夫坐了轎子,就怕內閣裡倒外,變天了。”
張居正聽了也沒有理會高拱,轉身跟著張貴就朝裡走去。
兩人進了乾清宮,發現這裡每一處角落此時都瀰漫著無盡的悲傷。
馮保見張居正和高拱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知道自己計劃落空,不免有些懊惱。
他原意是想讓張居正一人獨享顧命大臣的尊榮,卻不料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被高拱給趕上了。
高拱是隆慶帝的老師,早年在裕王府講讀,陪隆慶帝刀光劍影了這麼多年,感情甚是深厚,雖為師徒、情似父子。
此刻高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悲傷,放聲大哭:
“皇上!”
站在御榻一側的朱翊鈞看了眼這人,見其一臉雜亂的大鬍子,心裡想道:“這應該就是大鬍子高拱了。
又看了眼高拱身後那人器宇軒昂,也是須長至腹,但對比高拱卻一道道整齊的很,想來這位就是有著大明第一首輔之稱的張居正了。
朱翊鈞自穿越到此,從未見過他兩,想道:
“這是自己與高拱、張居正第一次見面,今日是第一次見面,後面就是交手了!
與此同時,哭泣的張居正也時不時側眼打量著這個即將登基的儲君。
正在這個時候,得到訊息的高儀姍姍來遲。
“馮保知道,高儀也是入閣輔政的重臣,迎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高儀轉腳走進來,見滿堂都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之中,他盯著躺在臥榻上的隆慶帝,頓時悲痛萬分,也放聲哭道:
“皇上!老臣來了!”
高儀一哭,悲痛的氣氛再次渲染起來,眾人紛紛跟著啜泣起來。
也許是聽到了高儀、高拱、張居正的哭聲,隆慶帝喉頭動了一動,緩緩睜開眼看著眾人,張大嘴巴想說些什麼,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他眼角留出兩滴淚水,頭一歪,再沒了氣息。
“皇上!”
眾人見狀一同嚎啕大哭起來。
這位大事聰明、小事糊塗的隆慶皇帝朱載垕於公元一五七二年五月二十六日駕崩於乾清宮,享年三十六歲。
隆慶帝是治世明君還是庸碌無為?
用《明實錄》的一段話:
上即位,承之以寬厚,躬修玄默,不降階序而運天下,務在屬任大臣,引大體,不煩苛,無為自化,好靜自正,故六年之間,海內翕然,稱太平天子云。
他的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說。
正是萬古江山一點紅,千秋霸業轉頭空。
高拱看著眼前這個給了自己無限的榮耀與信任的皇帝,如今竟然英年早逝,更是心如刀絞,兩行老淚不斷的從臉龐流下來。
張居正此刻心中也五味雜陳,雖然隆慶帝專信於高拱,但相比於獨斷專權的世宗,他將政務託付於內閣,已經是一個可以值得稱讚、銘記的時代。
這時,李貴妃給馮保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馬會意,只見其從一個小巧玲瓏的木箱中取出一卷金黃色的揭貼。
朱翊鈞立馬明白,這是要宣讀遺詔了,雖然早已經知道了結果,但剛剛畢竟是彩排,現在才是正式開場。
馮保清了清嗓子,此時激動的不只有朱翊鈞,還有自己,只要新皇登基,自己掌印司禮監指日可待!
“請皇太子朱翊鈞接旨。”
朱翊鈞走了出來,面朝隆慶皇帝跪下。
終於,我要成為大明的皇帝了!從此,整個天下的重擔都將要交付給自己。
馮保念道:
遺詔,與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來做。一應禮儀遵禮部而行,你要依三輔臣,並司禮監輔導,進學修德,保守帝業。
馮保唸完後,將那金黃色的卷軸疊好,恭恭敬敬的遞到朱翊鈞手上,並改口:“皇上,請收好。”
朱翊鈞接過來,向隆慶帝磕了一個頭,又朝自己生母李貴妃、嫡母陳皇后也磕了一個頭。
這時在場所有人都一齊匍匐:
“臣參見皇上!”
至此,萬曆皇帝朱翊鈞正式登上歷史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