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這個他深愛的國家，贏得了萬世的太平。
他，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著圍繞在身邊的眾人，露出了一個安詳的、欣慰的微笑。
然後，在所有人悲慟的注視之下，他的頭，緩緩地垂了下去。
一代傳奇，溘然長逝。
……
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但，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一束光，從那無盡的黑暗之中亮起。
方宇感覺自己的靈魂，變得無比輕盈。他彷彿穿過了一條由無數記憶碎片所構成的、光怪陸離的時光隧道。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靈魂被撕扯和重組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
當他再一次擁有意識的時候，一股濃烈的、混雜著煤煙、塵土和劣質香料的、充滿了腐朽氣息的味道，猛地鑽進了他的鼻腔。
他艱難地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窗明几淨的現代化病房，而是一間昏暗、潮溼、破敗不堪的土坯房。油紙糊的窗戶，透進幾縷昏黃的日光。身下，是冰冷的、鋪著乾草的土炕。
他低下頭，看到了一雙陌生的、瘦弱的、皮包骨頭的手。身上，穿著一件打滿了補丁的、骯髒的粗布長衫。腦海中，無數陌生的、充滿了屈辱和苦難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這裡……是哪裡？
他掙扎著站起身，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外面，是一條泥濘的、骯髒的街道。留著長長辮子的、面黃肌瘦的路人，麻木地從他身旁走過。遠處，傳來洋人教堂那悠揚而又刺耳的鐘聲，以及，幾聲清脆的、充滿了耀武揚威意味的槍響。
一瞬間，方宇明白了。
他的靈魂，再一次地，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個，與他前世的故鄉，那個最黑暗、最屈辱的……禽末時代，極其相似的平行時空。
一種前所未有的、比上一世所面對的任何困境，都更加深沉的絕望，如同一隻冰冷的大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在這裡，他沒有先進的知識儲備，沒有領先時代的科技理論。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化為了泡影。
他，只是一個，在這個黑暗的、看不到絲毫希望的時代裡，掙扎求生的、最卑微的螻蟻。
就在這片極致的、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絕望之中。
一個念頭，一個早已被他遺忘了四十年的、源自於靈魂最深處的本能，下意識地，從他的心底，浮現了出來。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微弱的、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的聲音，輕輕地，問了一句：
“系統？”
……
長時間的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足以讓任何希望都徹底磨滅的、漫長的安靜。
然而，就在方宇的心，即將徹底沉入無底深淵的那一刻。
一個冰冷的、機械的、卻又如同天籟般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腦海深處，緩緩地，響了起來。
“我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