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航劍術已趨化境,劍鋒輕盈,無力無聲,猶如是海洋中一朵小小的浪花,突然而生,瞬間湮沒,生生息息,似風雲之毫無定蹤,似弱水之毫無定形。令人無法預判,只能見機行事。
北斗二子一生戰鬥無數,都是應變神速之輩,任你劍變幻莫測,終究有跡可尋,有跡就可預判,就有應對之法。打敗李逸航的機會擺在眼前,讓他倆如何不盡力,黃山天都峰上被他制服的恥辱,能不能雪,就看今日!
楚棠也在陣中,可是打著打著就感覺自己是多餘的,長劍刺向對手,人家隨手擋出,正眼不看二眼不瞧更不還擊。楚棠有自知之明,他在場上根本幫不到師弟,乾脆退到一邊,凝視三人拼鬥。
拼殺中,範搖光長劍圈轉,陡地挽起一朵劍花,朝著李逸航咽喉猛刺過去,快如閃電,劍勢雷霆萬鈞。
然而這看似威猛無比的一劍,卻是一記虛招,是他冥思苦想幾十年才自創出來的一記真得不能再真的虛招,隨後改刺敵人小腹。這記虛招,他曾和甘丹措切磋時使過,當時甘丹措被他迷惑急閃,最終被他變劍擊中落敗。
吐蕃第一高手甘丹措對此虛劍讚不絕口,也成為範搖光最為得意的一招自創,百試百靈,憑這一著,他殺了不少兩廣雲貴川一帶的武林悍漢。當然,他不使一著也能殺人,只不過用這招殺人,他能得到最大的滿足。
可是,事情總有例外,虛招再真還是虛,身經百戰的對手慧眼如炬,看出他劍上欺詐之意。當範搖光變招時,李逸航的劍尖已在來路上等著他!
眼看手腕就要刺穿,範搖光一聲震喝猛然收手,他料不到敵人的劍如此之快,快得出乎意料,他剛刺出去的一劍是想著以快制勝,如果刺上,將直接洞穿敵人腹部。
除去生平大患李逸航,是範搖光一輩子的心願。
內力急發急收對自身傷害非常巨大,即時範搖光右臂如被狠狠地砸了一錘,又麻又痛,又酸又軟,哐啷一聲長劍拿捏不住掉地上。
吳向陽見狀,生怕李逸航傷了師弟,連忙使出幾招凌厲劍式逼退了他。李逸航倒沒有要趁機傷害範搖光之意,面對吳向陽的劍花,退後兩步,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範搖光甩了甩手,拾起長劍,重新加入戰陣之中。
李逸航手中的那柄長劍如鬼如魅,一揮一收之間,勾勒不盡那浩瀚的劍海波瀾。
就在李逸航恰意揮灑時,這邊周蒼瞧見老邁的對手動作變緩慢,一聲長嘯,陡然加快進攻節奏,乒乒乓乓刀劍相交之聲急速響起。
驀然間,一柄長劍自戰陣中飛出,插在不遠處的地上。
鍾天璇身上衣衫,被周蒼的刀割裂成數十片,揚揚灑灑飄蕩於風中,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也多了幾道傷痕,手腕亦被刺傷,鮮血,一滴滴的從其身下掉落地上。
周蒼那柄神鬼莫測的刀,此刻正抵於鍾天璇胸口。
吳向陽和範搖光都看到了這邊情形,想趕過去救援,卻為李逸航一柄長劍所羈滯,無法抽身而出。
“我敗了,你殺了我。”鍾天璇臉如死灰,一雙眸子空洞毫無神采。
“我不是來殺你的。”
“周蒼,老夫既然敗在你手中,也無臉活下去,但是死前要問明白,你我之間的仇怨,為何要落在我孫兒頭上?”
“這次來,並非算我們之間的賬。”
周蒼把浯水河玉華姑娘慘遭蹂躪的事簡單說了,最後加了一句,當初你孫子對我女伴起歪念,便欲殺我佔為己有,幸好我還有一點功夫,若換是個普通人,那還不是墳頭早長草了?
“原來是你傷了他,我還道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鍾天璇臉無表情,“那女子只不過一隻蟻螻,而我孫子已被你重傷折根,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
“哈哈,鍾天璇,枉你還是一派宗師,當真是越老越糊塗,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憑什麼玉華是螻蟻,卻你孫子卻可高高在上?”
“正因你的言行舉止,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良好感覺,才生出養出教出這樣目空一切的不肖兒孫。李大俠為何也闖進鬼王渡,你道是來給祝壽的嗎?今日我不來,你孫子一樣難逃厄運!”
鍾天璇臉皮劇烈抽動,這般凌辱如何忍得了:“夠了,你給我閉嘴!”周蒼冷笑一聲:“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叛國逆族,後代遲早也會像你一般走上不歸路,可悲可嘆。”收刀走開。
鍾天璇臉如草色,萬念俱滅,舉起掌天靈蓋,一代武學宗師,叱吒江湖的矇頭神君,隨著這一掌落下,就此在江湖上落幕。
圍觀的青幫和鬼王渡眾人,看鐘天璇自戕,都不禁驚撥出聲。
那邊廂打鬥的三人,見聞鍾天璇咆哮自殺,都停下手。吳向陽和範搖光對望一眼,師兄弟二人聯手未能在李逸航手上佔到任何便宜,眼下這種情形再鬥下去只是徒取其辱罷。
鍾嗚劍跑過來抱著鍾天璇的屍體,滿臉悲憤之色:“爹爹!爹爹!你怎麼就走了,你怎麼就走了?”短短的一瞬時間,兒子老子雙雙殞命,鍾嗚劍承受不住巨大傷痛,幾要癱瘓在地。
這邊有多悲傷,那邊有多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