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個被水淋到的米塊,雙手抓住兩端,用力一撕!
“刺啦——”一下,那厚厚的、被桐油浸透又被水潑過的粗布袋子,竟然從墨線交叉的地方,被他硬生生撕開了堅韌的布料!
粗布撕裂的地方,露出了裡面雪白的、粒粒分明的精米!半點沒溼!一粒也沒泡軟!只有布袋撕開處的米粒上,沾了幾根被水汽濡溼的桐油麻線茬子。
周田抓了一把雪白的米粒,手一攤,伸到孔德泉的面前:“孔吏目,要驗驗嗎?看看有沒有發黴?有沒有摻沙子?還是…也潑點水試試?”
他的聲音平靜,眼神卻像刀子一樣直插過去。
那把雪白的米,在清晨微亮的光線下,白得刺眼,白得像個無聲的耳光!
孔德泉只覺得臉上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他哪裡敢接話?嘴唇哆嗦著,半個字也崩不出來。
這臉打得,啪啪作響!眾目睽睽之下,潑水無用,拆穿無損!這姓周的,簡直是滴水不漏的鐵桶陣!
“好了,”張奎適時地哼了一聲,震得屋簷似乎都在抖,“沒淋壞就萬幸!一個小小衙役,緊張個啥子?還不滾一邊去!”
他這一聲吼,算是給了那倒黴衙役臺階下。
衙役如蒙大赦,趕緊縮到了人群后面。
周田將那把米小心地倒回撕開的米袋缺口裡,遞給旁邊的一個夥計:“找張乾淨的舊布補上,儘快發掉。”夥計連忙應下。
有了這個小插曲,發放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風城皂記的東西,是鐵了心要紮紮實實送到窮人手裡!誰想動手腳,難如登天!
眼看著東西越來越少,劉凱手裡的簿子也快翻到了頭。
忽然,濟慈堂破院深處,那片老張管事和他手下婆子雜役縮著的牆角,爆發出一陣刻意拔高、又帶著哭腔的嚷嚷!
“沒天理啦!不讓人活啦!”
一個穿著比災民略好些、但同樣灰撲撲的婆子猛地跳起來,連哭帶罵地拍著大腿,“張大管事平日怎麼對你們的?!啊?你們這群沒良心的窮骨頭!張管事被抓了,你們就跟著外人起鬨!擠在這裡搶新米新衣!那倉庫地窖裡還有半屋子的陳年雜糧爛菜幫子!你們去領啊!去啊!別在這兒裝可憐搶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