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營生嘛,崔芫芫原本想從繡莊接些繡品做,但繡莊的老闆娘知道她能讀會寫,又看了她寫得字,崔芫芫的一手字比她的繡活好多了。繡莊老闆娘便請崔芫芫當她三個女兒的女先生,崔芫芫就這樣,沒做成繡娘,成了教女孩子讀寫的女先生。
崔芫芫的日子就此安穩下來,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在鳳州聽說,林得意當了太子,謝九歡人不在京城,就被封為了太子妃。後來,崔芫芫又聽說,太子與太子妃離開江南返京,崔芫芫還去廟裡上了香,也不特意為誰,她就想謝謝菩薩保佑這世上的好人們。
轉眼三年過去,崔芫芫這天從學生家上完課出來,從官衙門前走過,路過告示欄的時候,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大聲讀官府新張貼出來的告示。
胡人來犯,叛國罪人崔則衝為胡人先鋒官。
崔芫芫原本都不在意的,但聽到這句話後,崔小姐如遭雷擊,當即就面無了人色。
年輕書生還在讀告示,“遼遠郡王為主帥,率大軍……”
崔芫芫渾渾噩噩地站在了路邊上,聽著百姓們怒罵胡人,還有崔則衝……
等這一拔民眾罵完了,散開之後,崔芫芫跑到了告示欄下,一目十行地看告示,最後盯著告示上崔則衝這個名字看了好久。
三年來的安穩日子,在這一刻,就好像是遮羞布一樣,被告示上崔則衝這三個字扯了下來,讓崔芫芫不得不再次面對,自己刻意迴避的身世。
耳邊有人在問自己話,鳳州是小城,在這裡住得久了,跟全城的人都會成為熟人。
崔芫芫扭頭看正一臉關切,看著自己的婦人,腦子一片空白的崔芫芫這會兒也認不出人來,只能搖了搖頭,隨便扯了一個藉口:“沒事,我有些著涼,要,要打仗了。”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但婦人也沒在意,她只聽進了崔芫芫話的前半句,崔小姐著涼了。
“那您得去醫館看看了,”婦人忙就跟崔芫芫說。
崔芫芫胡亂地點頭,“我也正想過去呢。”
崔芫芫轉身往家走,已經入春了,但鳳州前天還下了一塊雪,天氣還冷得很。崔芫芫周身冰冷,只覺得冬天應該還沒有過去。
等她踉踉蹌蹌過橋的時候,踩著了橋上的積雪,崔芫芫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摔的。她在橋上跌倒,落水,明明會水的人,卻在這天直沉水底,半點的掙扎都沒有。
崔家人該死。
崔則衝是怎麼有臉活著的?
我也是崔家人,我也是該死的。
崔芫芫在水裡睜大了眼睛,隔著晃動的水,看著上頭的世界。光怪陸離,一切都是扭曲的。
等崔芫芫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天的半夜了。她被運貨的船給救了,送到醫館的時候,大夫差點沒能把她救回來。
左鄰右舍的幾個老太太守在她的床邊,看見她醒了,幾個老太太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嘴裡念著菩薩保佑,但看崔芫芫的目光裡,都帶著同情、憐憫之色。
崔芫芫是三天後,才被老大夫儘量委婉地告之,她落水的時間長了些,天氣又冷,她落水的時候正好又來著癸水(月經),以後很難有孕了。
崔芫芫這下子明白,為什麼老太太們看她的目光裡帶著憐憫了。她還沒成親,就不能生孩子了……
崔芫芫摸一摸自己的心口,她倒是不怎麼難過,這是她的報應,這是老天爺不讓崔則衝的血脈有延續呢,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