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放下空酒罈子,再次抓起一罈酒。
邛山眨巴著雙眼,斟酌著話語,又遲疑片刻,意有所指道:“所謂的投胎轉世,極其尋常,陰陽輪迴,生死有之。而前生與今世重逢,固然神奇,卻平添了幾多煩憂,唉……”
他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繼續說道:“蛟影元神已醒,奈何前世已遠,她美妙的年華盡在青山嶺,你讓她如何割捨?”
於野依然沒有理會,默默飲著酒,轉瞬酒罈見底,他又拿起一罈酒。
“對於蛟影來說,前世固然難忘,今生卻已無從迴避,倘若換成你我,又該怎樣抉擇?而你已活了數百歲,何必為難一個小丫頭……”
“砰——”
酒罈落地,叱呵聲響起——
“你說夠了沒有?”
“咦?”
邛山嚇了一跳,忍不住瞪著雙眼道:“蛟影前來相認,你緣何不理,如此心胸狹窄,令老狐不齒……”
“呼!”
於野昂首吐了口酒氣,道:“於某從未想過收徒,也不知如何教授弟子……”
“哦……哎呀!”
邛山擺了擺手,道:“蛟影的傳道授業,自有老狐與仙子代勞,我二人親手將她養大,早已視為嫡傳,情意之深遠勝他人,你不過白撿一個便宜弟子罷了,再者說了……”
他飲了口酒,話語一轉——
“蛟影兩世為人,終究活在今日,重續前緣不難,難在兼顧前世與今生。那丫頭聰慧絕頂,選擇以師徒之名相伴。便如老狐與仙子,彼此互為知己好友。陪伴最是長情,相守方為久遠……”
“聒噪!”
於野叱呵一聲,閃身飛上半空。
“哎呀,善聽者智,頭領……”
邛山尚在自言自語,眼前沒了人影,他不敢怠慢,急忙追了過去。
……
夜色降臨,月光明亮。
兩道淡淡的風影穿過夜色而來,無聲無息落在山頂之上。
山下,便是青山嶺的河灣。村外的草舍、籬笆,竟被夷為平地。不遠處的村落,也成了廢墟,村裡的凡人早已蹤影皆無,僅有村頭的老樹與流淌的河水依然如舊。
“這……”
邛山的驚訝聲響起。
他跟隨於野回到青山嶺,而眼前所見,令他震驚之餘,又是惋惜,又是憤恨不已。
蛟影渡劫之時,天生異象,一旦有人留意,便不難找到青山嶺。而居住數十年的草舍,留下多少歡愉的時光,竟然毀於一旦,著實令他心疼。而如此倒也罷了,卻不該殃及無辜。唯有祈願村裡的鄉親已搬離此地,否則他老狐的良心難安。
於野卻已早有所料。
他默默佇立山頂,低頭打量著靜靜的河灣,一如曾經的守望,追憶著往日的人影、歌聲、笑聲。
直至天明時分,他暗暗嘆息一聲,伸手抓起傷感的邛山,悄然消失在晨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