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江南大廈外，暮色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鋪展開來，將城市籠罩其中。
大廈的一間總裁辦公室裡。
白冰冰在鍵盤上敲下了論文第三節的最後一個字，而後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彷彿也隨之落地。
“呼——今天的論文就先瞎編到這兒吧！下班咯！”
這些日子，白冰冰很少再像以前那樣跑去會議室摸魚看電影，而是選擇在辦公室專心敲她的論文。
沒錯，在白冰冰心裡，穿著睡衣，窩在家裡的沙發上，邊喝可樂邊吃薯片，再噼裡啪啦地碼字，那才是寫論文的最佳姿勢。
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心腦血管，避免類似的驚嚇再次發生，白冰冰只好把寫論文的陣地挪到了辦公室。
嘿，你還別說，自從搬到辦公室，她寫論文的效率明顯提高了不少。
白冰冰合上膝上型電腦，伸了伸懶腰，站起身來，扭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腰肢。
稍微活動了一番後，她關上辦公室的燈，帶上門，準備回家。
此時已經晚上九點了，白冰冰本以為自己是全公司走得最晚的那個人。
可當她走出辦公室，卻驚訝地發現，隔壁辦公室竟然還亮著燈。
那是蘇寧的辦公室。
“等會兒？！”白冰冰心裡猛地一緊，“這小子不會是在偷偷加班搞什麼鬼名堂吧？”
白冰冰有些擔憂起來。
畢竟早上劉董的一通電話，就像一記重錘，直接敲掉了她八個多億。
要是這時候蘇寧再搞出點什麼花樣，促進音樂銷量，那她最後僅剩的兩個億估計也得打水漂。
想到這兒，白冰冰加快腳步，走到蘇寧辦公室門口，抬手敲了敲門，緊接著一把推開門，大聲喊道：“不許動！你在幹什麼！”
正坐在電腦前的蘇寧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
轉頭一看是白冰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將電腦螢幕轉向門口，說道：“看音樂直播也犯法啊，警官？”
“那得看看你看的是什麼音樂……”白冰冰一邊說著，一邊邁著四方步走進辦公室。
她走到蘇寧身邊，看向螢幕上的直播畫面，發現裡面的主播正在雨林中激烈戰鬥。
“這是什麼音樂？”白冰冰好奇地拉過蘇寧對面的椅子，坐在旁邊，翹起二郎腿問道。
蘇寧有些吃驚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那天華娛電的展會你白去了？”
“啊？”白冰冰一愣，眨巴眨巴眼睛，“展會上還有這音樂？”
“……感情你那天純粹就是去中京一日遊了是吧？”蘇寧一臉無語，“人家迅藤音樂的展臺那麼大，正對著門口，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呃……嘿嘿……”白冰冰有點尷尬，撓了撓頭，“我那天的注意力，不都全集中在咱們自家的展臺上了嘛！”
“《老人與海》。”蘇寧扶了扶額頭。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他們早上還給我發推送資訊了呢！”聽到這個名字，白冰冰頓時來了興趣，仔細看向螢幕中正在直播的音樂畫面。
這一看，白冰冰眼睛當即就亮了起來。
“哦——豁！這畫面！這效果！可比咱們家的《river》好多了啊！”
“原來是這個音樂啊，這畫面質量可夠高的……”白冰冰咂了咂嘴，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揚，趕緊掐了自己大腿一下，“那——豈不是會影響咱們音樂的銷量？”
哈哈，白天才剛祈願，希望有人能出來制裁一下《river》，好讓自己多賺點。
沒想到晚上就應驗了！
白冰冰幸災樂禍地看向蘇寧，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惱火和破防，就像之前自己那樣。
然而，蘇寧並沒有太多反應，只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接著輕輕嘆了口氣，點點頭：“嗯，不過不是因為歌本身的問題，而是宣發……”
說完，蘇寧默默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點燃，深吸一口，吐出嫋嫋青煙，看著電腦中的畫面，似乎有些憂鬱。
看著蘇寧這副模樣，白冰冰抿了抿嘴。
按理說，她現在應該高興才對，畢竟有人截胡了他們的銷量，理論上她能虧得更多。
但不知為何，看到蘇寧這樣，白冰冰不僅高興不起來，連剛才那點慶幸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辦公室裡沉默了半晌，白冰冰開口問道：“……那我們現在還有辦法彌補嗎？”
白冰冰終究還是心軟了。
在她眼裡，蘇寧一直都是那種波瀾不驚的樣子，就像正午的陽光，溫暖又堅定；又似初春的微風，溫柔中帶著力量。
在音樂開發這個行業裡，彷彿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他。
不管是多麼奇葩的要求和意見，他都能輕鬆應對，憑藉那驚為天人的靈感與構思，編織出一個個奇妙的音樂世界，呈現在大家面前。
然而此刻，這樣一位音樂界的超新星，卻因為宣發比不過別人，在這裡暗自傷神，一副“人力不可為，成敗皆由天”的失落模樣。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她白冰冰嘛！
是她一直限制音樂的宣發，對宣傳避之不及，才導致曾經意氣風發的超新星，如今在這裡因力不從心而愁緒萬千，借煙消愁。
“我有罪啊我——！”白冰冰越想越愧疚，越想越不忍心，越想越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
“我在幹什麼啊？我簡直就是在扼殺一棵本可以長成參天大樹的幼苗！我真該死啊！！！”
想到這兒，白冰冰心一橫，牙一咬，腳一跺，把系統和百倍卡都拋到了腦後。
“我就算不要返利，豁出這十個億，也不能看你這麼憂鬱！說吧！現在，我們還有彌補失誤的機會嗎？”
下一秒，就見蘇寧似乎想都沒想，隨手彈了彈菸灰，張嘴就說：“有啊，我早就準備好了。”
“哎我去？？？”這突如其來的真誠，差點把白冰冰閃了個趔趄。
“不是……啊……？等會兒等會兒等會兒！我怎麼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呢？”白冰冰撓撓頭，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她看向蘇寧，卻發現此刻蘇寧臉上哪還有半點憂鬱的神色。
“不對勁啊！十分裡面有九分不對勁！”
“呃……？”白冰冰臉色一變，帶著幾分不確定，遲疑地問道：“什麼叫……你早有準備？”
“《老人與海》會影響咱們的銷量啊。”蘇寧指了指螢幕上仍在進行的音樂畫面，聳了聳肩，“兩個月前，華娛電展會一結束，《老人與海》就宣佈跳票，這意思還不明顯嗎，肯定是衝著咱們來的，你不會沒想到吧？”
說完，蘇寧又拍了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也對，你應該想不到，畢竟你當時光顧著出去玩了。”
“哎？我去……”白冰冰眉頭一擰，感覺蘇寧這是在變著法說她不務正業呢，這不是在陰陽她嘛！她感覺自己的血壓有點往上躥。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血壓升早了。
因為接下來，蘇寧為了讓白冰冰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把那天華娛電展會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給她講了一遍——
包括她前腳剛走，友商後腳就圍了過來，鯊魚主播到訪，自己喊出的MFGA口號，全場的歡呼以及所有媒體的爭相採訪等等。
“……哦對了，說到這個，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蘇寧掐滅菸頭，帶著疑問看向白冰冰，“那天在展廳，你為什麼要安慰我啊？是聽別人說什麼了嗎？我那天太累了，實在沒力氣追問你……”
白冰冰：……
“……你等我會兒啊，我得吃藥了。”說完，白冰冰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扶著牆走出了蘇寧的辦公室。
見狀，蘇寧關切地起身問道：“你……有什麼病啊？”
“哐當”一聲，白冰冰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地回身擺了擺手：“……我腦殘。”
走出辦公室，再看白冰冰，臉都綠了！
她只覺得兩側太陽穴突突直跳，額頭青筋暴起，血壓蹭蹭往上升！
合著那天……蘇寧根本就不是失落，更不是變成了一條沒夢想的鹹魚！
他單純就是因為太累，才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不肯起來！
也正因如此，他們三人那天才跟八百年沒吃過飽飯似的，猛猛幹飯！
根本不是什麼“化悲憤為食慾”！
“蘇寧啊蘇寧——！”想到這兒，白冰冰心中悲憤長嘆，“你他媽真該死啊你——！！！”
白冰冰在自己辦公室足足緩了十分鐘，才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藥湯子，重新回到蘇寧辦公室。
“這是啥？”蘇寧看了一眼白冰冰手中的藥。
“益母草沖劑。”白冰冰翻了個白眼，朝蘇寧舉了舉杯，“來一口？”
“免了……”蘇寧連連擺手，“我沒那功能。”
噗嗤——蘇寧這冷幽默，到底還是讓白冰冰忍不住笑出了聲。
接著白冰冰吹了吹沖劑，開口問道：“所以說，你早就知道《老人與海》要在咱們之後釋出，也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啊，是啊。”蘇寧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要是這點預判都沒有，我也太失敗了。”
“那你剛才看直播的時候，為啥還做出那麼憂鬱的表情？”白冰冰驚呆了，甚至懷疑蘇寧在故意演她。
“哦嗨，你說這個啊，呵呵。”蘇寧哈哈一笑，“我只是覺得他們把歌抄成這樣，簡直就是對咱們的侮辱，而且也配不上這個音樂的工業水平，就好比是——”
“屎盆子鑲金邊。”
白冰冰：……
好吧，自己真是腦殘，居然信了這小子的邪。
白冰冰將手中的益母草一飲而盡，一股暖流自上而下，通透胸腹，這才讓她感覺稍微舒服了點。
接著她問道：“所以呢，你的對策是什麼？”
眼見蘇寧又恢復了平日裡的胸有成竹，白冰冰知道，這一次的投資怕是又要打水漂了。
不過，她還是想弄個明白。
就見蘇寧稍微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讓玩家幫我們做音樂。”
“啊？玩家……做音樂？”白冰冰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蘇寧說道，“我們僱傭網友，讓他們為這首歌貢獻力量。”
白冰冰似乎有點懂了：“就像你們僱傭音樂工廠的外包團隊那樣？”
“差不多。”蘇寧點點頭，“唯一的區別就是僱傭外包團隊我們得付錢，而僱傭網友……”
“我們不給錢。”
“我！焯！”白冰冰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小腳一蹬地，連人帶椅子滑了出去，和蘇寧拉開安全距離。
“出現了！資本家！我去！”白冰冰覺得蘇寧簡直太可惡了。
緊接著，她站起身就往落地窗外看去。
蘇寧見白冰冰這副模樣，不禁疑惑地問：“你幹嘛呢？”
“我找燈杆呢。”白冰冰回頭，眼神中充滿了工人階級的正氣，“你這不是周扒皮嘛？居然想讓玩家給你免費幹活？”
“啊，對啊。”誰料蘇寧不僅沒有絲毫羞愧，反而理所當然地承認了，“其實原本，在這款音樂裡，我們完全可以再多引入一些全感技術，加入嗅覺或者提升觸覺感知。”
“但，我們沒這麼做。”
“我們把這筆錢省了下來，聯合網抑雲專門在音樂裡單獨開闢了一個模組。”
“我們可以在保證不外露的情況下，讓所有人都能參與音樂的二次創作。”
“哦豁——”儘管蘇寧說得天花亂墜，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讓“客製化定製”這件事聽起來特別靠譜，整個音樂說不定都會因此迎來更高的熱度。
但是！在這層層包裹的糖衣話語裡，白冰冰迎來一眼就看出了兩個字——
白嫖！
讓玩家為愛發電這事兒……白冰冰實在不抱希望。
要知道，做音樂可不是玩音樂，那可是相當枯燥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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