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胸脯拍得山響,“我跟青山哥進山次數最多,我要是不行,咱們屯子就沒人行了!”
高大山聞言,猶豫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那行吧,這事兒交給你了。”
牛車在村口停下,夕陽正把遠山染成金紅色。
……
……
第二天。
公社衛生院。
晨光透過衛生院的木格窗,在陳青山床沿投下斜斜的金條。
“陳青山同志!”
陳青山正在熟睡,房門忽然被推開,進來三個穿灰中山裝的男人。
最前面的舉著臺海鷗牌相機,“我們是縣報社的記者,來做個專題報道!”
陳青山迷迷糊糊的坐直,後頸的紗布蹭到枕頭,扯得生疼。
昨天馬書記已經打過招呼,說要把他塑造成“無產階級打虎英雄”,連彙報材料都幫他寫好了。
對於登報採訪,陳青山其實還是有點小期待的。
“首先想問您,”
戴藍布帽的記者推了推眼鏡,鋼筆尖懸在筆記本上方,“當您面對那頭吃人的猛虎時,腦海中首先浮現的是不是毛主席關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教導?”
陳青山一愣。
自己當時純粹只是想活命而已。
但他記得馬書記的叮囑,於是正色道:“是的,想到黨和人民的需要,就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相機“咔嚓”響了一聲,閃光燈刺得他眯起眼。
陳青山皺起眉毛,“能不能不要對……”
他話沒說完,第二個記者接過話頭:“聽說您當時是獨自一人進山,這是否體現了咱們貧下中農勇於鬥爭的大無畏精神?”
“我……”
陳青山還沒說話,卻發現記者已經在往筆記上記了。
一看,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說的東西跟人家記的壓根就不是一個。
原本還有些期待的採訪,頓時在他眼裡變得索然無味。
“都出去!”
陳青山正覺得自己像個困獸,滿心無奈的時候,房門“咣噹”被推開。
張清清抱著換藥盤闖進來,白大褂帶子在身後掃出凌厲的弧線。
“傷員需要靜養,你們一個個都在幹什麼?!”她恢復了陳青山熟悉的那股潑辣勁兒。
“我們正在進行革命宣傳……”戴藍布帽的記者試圖解釋。
“宣傳也得先考慮對方的意見!”
張清清把換藥盤重重擱在床頭櫃上,隨後轉頭看向陳青山,語氣突然軟了半分。
“青山哥,感覺頭暈嗎?”
陳青山忽然覺得石膏臂沒那麼沉了,搖搖頭:“就是有點累。”
“聽見沒有?”
張清清叉起腰,麻花辮梢的紅毛線跟著抖了抖,“趕緊走,再不走我叫保衛科了!”
記者們面面相覷,最後只能扛起相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