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陳青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也不願去計較是真是假。
周廣林看著眾人,笑著掏出鋼筆在賬本上畫了兩道:“鄉親們這份心意是好的,不過分糧還是得按規矩來。”
“這樣吧,青山和大山家的份額,由大夥公推的‘分糧代表’來稱,保證公平。”
說著,周廣林突然提高嗓門:“不過,鄉親們!分量固然重要,但眼下還有件大事——選新的大隊支書!”
“按公社指示,得去大隊部開個正式會議……”
“在這兒選不行嗎?”
陳青山打斷他,掃了眼圍在糧車旁的男女老少。
“大夥都在,雪地當會場,槐樹當房梁,主席像章別在胸口,就是最好的禮堂。”
周廣林有些猶豫:“這事兒不是小事兒,還是嚴肅點,得走程式。”
“周同志,”陳青山道,“趙德貴當年就是靠‘程式’把糧倉搬空的。”
“現在大夥親眼看著、親耳聽著,才是最實在的民主。”
他轉身望向人群,雪光映得眼裡發亮,“鄉親們說,是去大隊部喝涼水聽空話,還是在這雪地頭選個知根知底的當家人?”
“就在這兒選!”
鐵蛋第一個響應。
隨後,王老四更是直接起鬨。
“還用選嗎?肯定是選青山啊!”
“對啊,大夥都知道青山是個好人,他還帶糧回來——”
“使不得使不得!”
陳青山慌忙擺手,阻止了眾人往下說。
“我成分不好,年紀又輕,實在扛不動這杆大旗。”
“不過,要說合適的人選,我倒是有一個。”
他突然拽過高大山,把人往前一推。
“去年誰帶大夥去挖的野菜?誰帶大家抗的饑荒?誰護的咱們屯子平安?”
“咱們屯子的羊,就得由大山哥這樣的領頭羊帶著!”
人群霎時安靜。
高大山喉結滾動,望著眾人。
眾人也看著他,卻都沒有說話。
原因很簡單,他們不是不信任高大山,而是無顏面對高大山。
高大山也清楚,這些人沉默不是反對,是怕他像趙德貴那樣拿架子。
這個口,必須有他自己來開。
“俺……”
他喉頭滾了滾,拳頭攥緊又鬆開。
“俺知道大夥心裡頭有愧,可俺高大山要是記仇,現在就不會站在這!”
“大夥只要同意,俺願意牽著個頭。趙德貴把糧倉當自家的,俺也把糧倉當自家的——不過是大夥的家!”
“開春挖水渠,夏天開荒地,冬天打獵隊進山,俺保證,等麥收的時候,娃娃們能揣著新玉米麵餅子上學!”
他說完,雪地陷入短暫的沉靜。
“俺贊成!”不知是誰起了個頭。
“俺舉雙手贊成!”張獵戶緊跟著站起來,“大山當大隊長,俺打獵隊第一個聽指揮!”
“俺也選大山!”
周廣林見火候到了,掏出紅本本往車轅上一拍:
“既然大夥信得過,那就按‘鞍前馬後選賢能’的原則!”
他忽然笑了,“其實公社早有耳聞,高大山同志早被評為‘勞動模範’,材料都在俺這兒呢。
“既然大夥心意已定,那我當場宣佈——高大山同志當選咱屯的大隊長!”
他又從包裡摸出枚主席像章,鄭重其事地別在高大山胸前。
“回頭你跟我去公社備案,眼下先辦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件,”周廣林笑著拍了拍他肩膀:“放鬆些,你都快抖成篩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