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便摔門而去。
“這一天天的,淨是一堆破事兒!”
趙栓走在路上,寒風捲著細雪吹過村口,滿腦子都是陳青山的威脅。
正走著,迎面碰上同村的老周,手裡攥著個豁口的搪瓷缸,臉上洋溢著少見的興奮。
“趙會計!快瞅瞅我這弄來的好東西!”
老周遠遠的就打招呼,露出缸裡面白花花的粉末。
趙栓皺眉:“這是啥?”
“化石粉!”
老周聲音難壓興奮,“我跟二喜子一塊後山挖出來的,他跟我說,這東西跟曬乾的紅薯杆一塊蒸,能做出饅頭!可頂餓了!就是吃完拉屎得用棍子捅。”
趙栓皺起眉頭,“哦,知道了,多吃點。”
他心裡還在盤算陳青山得事兒,抬腳準備走,卻又被老周叫住。
“有事兒?”
老周不敢抬頭,笑容窘迫,“就是那啥……您家嫂子不是在學校當教員嘛。”
說著,他趕緊把搪瓷缸往前遞,“趙會計您能不能受累說說,虎娃的學費再緩倆月?孩子都三天沒進學堂了。”
趙栓看著那堆土,眉頭難掩嫌棄:“東西拿回去!孩子上學的事兒我也管不著,學校的規矩我可不能壞,得秉公辦事,哪兒能給你一個人開後門?”
說罷他便甩開老周的手轉背離開。
老周臉上的笑容僵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趙栓剛走出幾步,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折回來。
“對了老周,你剛才說這是啥?”
老周眼中重燃希望,“哦!化石粉!能蒸饅頭!”
他說著,把東西給趙栓遞。
趙栓推了回去,語氣心疼,“那不就是觀音土嗎?你咋就吃這東西?\"
“大夥不都吃這個嗎?”老周嘆了口氣,隨後又笑了笑,“支書說了,糧食都拿去支援南方同志了,讓咱們再忍一忍。”
趙栓連連點頭,臉上滿是悲憫:“是啊……如今日子都苦啊,我家裡也是揭不開鍋,孩子餓得直哭,我這心裡頭也難受,在家待不下,才出來晃悠。”
老周果然被觸動,眼圈泛紅:“誰說不是呢,我家娃都瘦得脫相了......”
趙栓拍著老周的肩膀,一副十分共情的樣子。
“唉……這樣吧,我去學校說說情,斷糧不斷教,再苦不能苦孩子,明天就讓孩子去上學!”
老周激動得差點跪下:“真的!?趙會計,您真是大好人!咱們村多虧有您這樣的好乾部!”
“應該的,咱們幹部不就是為鄉親們謀福利的嘛,如今日子困難,我力所能及的,能幫一點是一點。”
趙栓說著話鋒突然一轉,語氣變得憤慨,“可惜啊,總有那麼些害群之馬,只顧自己,不管大夥死活!”
“誰?”老周忙問。
趙栓左右張望了一番,壓低聲音:“還不是老陳家那小子!跟你說,你可別外傳啊。他前陣子得了公社書記的獎勵,整整八百塊!”
“八百塊?!”
老周驚得瞪大了眼睛,聲音都變了調,“俺們一家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就掙個三五十塊,這......這也太多了!”
“可不是嘛!”趙栓義憤填膺,“這錢本該是獎勵給咱全村人的,我尋思著讓他拿出來分一分,大夥都不容易。”
“我跟大哥去他家跟他說‘大夥都快餓死了’,讓他分點給鄉親們,你猜他說啥?”
“他說咱們都算個球!活該餓死!”
老周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他咋這麼狠?”
趙栓見鉤子上鉤,語氣更添憤慨:“那可不是嘛!剛晌午,他還拿槍指著我大哥!妥妥的土匪行徑嘛!這要是在解放前,早該拉出去槍斃了!”
說完,他仔細觀察著老周的反應,看到對方雙眼通紅的樣子,他心中暗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