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把公社房簷下的冰溜子照得賊亮,大院鐵門邊,兩個裹著軍大衣的民兵正蹲在煤爐邊上烤土豆。
陳青山剛走近大門,兩人便警惕的站起身,把槍一橫,“同志,幹啥來了?”
陳青山臉上立馬堆滿笑,伸手從棉襖裡掏出那包大前門,熱絡地說道:“大哥受累了!這天兒冷的,快抽根菸暖和暖和。”
高個漢子瞅了瞅煙盒上的商標,眉毛輕輕挑了挑:“公社重地,沒啥正事兒可別瞎晃悠。”
可手卻很誠實,一把就接過了煙。
陳青山順勢划著火柴,給兩人點上煙,自己也叼上一根,這才開口問道:“同志,打聽個事兒,咱公社書記在不?”
高個民兵斜著眼打量了陳青山一番,問道:“你是哪個屯子的?”
“咱是紅松屯的,找書記有點要緊事兒。”
矮個漢子吐了口菸圈,眼神跟過篩子似的在陳青山身上掃來掃去:“事兒?啥事兒啊?有證明不?”
陳青山心裡一緊,他上哪兒弄證明去?
不過他心裡明白,在這時候,煙就是最好使的通行證。
他把整包牡丹煙直接塞進兩人兜裡,陪著笑說道:“瞧您說的,咱這是響應號召,給公社食堂添點油水。這不,來跟主任商量商量這事兒呢。”
一看到整包的牡丹煙,又聽說給食堂添油水,兩個民兵對視一眼。
高個漢子用鞋跟把菸頭使勁碾滅,“進去吧,直走第三間辦公室。可別到處亂串,書記正忙著呢。”
陳青山連聲道謝,扭頭跟鐵蛋囑咐道:“你在這兒等著。”
說完,便邁進了公社大院。
大院裡的青磚路結著一層薄冰,屋簷下的冰溜子在太陽底下晃著冷光。
走廊的牆皮掉了不少,露出裡頭糊著的《人民日報》,泛黃的“大躍進”標語下面,堆著小山似的凍白菜。
路過文書室的時候,裡頭傳來噼裡啪啦打算盤的聲音,一個穿藍布衫的女辦事員正對著手呵氣。
書記的辦公室在走廊最裡頭,門半掩著。
玻璃窗上糊著報紙用來防風,透過破了個角的地方,能瞧見裡頭鐵皮暖氣管子正冒著熱氣。
陳青山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這一步走得那可是驚險萬分,要是搞砸了,之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
他心裡也沒底,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可要是成了,那得到的可不光是錢和糧食。
陳青山穩了穩心神,抬手敲了敲門。
裡頭傳來一聲帶著鼻音的“進”。
陳青山懷著一肚子的忐忑推開了門。
屋子比他想象中寬敞不少,北牆上掛著一幅半舊的毛主席像,條桌上堆滿了賬冊。
書記馬保國正戴著老花鏡看《參考訊息》,瞧見有人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小同志,有事兒趕緊說,我還得去糧站視察呢。”
陳青山也不含糊,直接走到桌前,從懷裡掏出用布包著的熊掌,往報紙上一放。
馬保國這才抬起頭,目光帶著幾分疑惑,上上下下打量著陳青山。
“小同志,你這是幹啥?”
陳青山臉上堆滿了滴水不漏的笑容,說道:“這兩個月日子苦,聽說公社食堂都好久沒見著葷腥了。”
“書記您天天為咱公社操心,可不能虧了身子。這熊掌熊心最能補氣血了,您可得補補。”
馬保國眼皮跳了跳,詫異道:“你是哪個屯子的?”
“咱是紅松屯的,一直都在您的領導下呢。”陳青山不卑不亢地回答。
馬保國又打量了陳青山一番,說道:“紅松屯離這兒可不近啊,特意走過來的?那可真辛苦你了。”
“為人民服務,談啥辛苦。”
陳青山光是說這麼一句都覺得昧良心,他真不知道有些人怎麼能把這話天天掛在嘴邊的同時行傷天害理的事。
馬保國一看就知道陳青山是有事相求,他瞧了瞧桌上的熊掌,沒去碰。
“按規定,獵物得交給供銷社。而且你們紅松屯早就歸生產大隊管了,咋還私自打獵?”
陳青山嘆了口氣,說道:“不瞞您說,咱也想去供銷社來著,可聽說公社的領導們還都餓著肚子辛苦工作。”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