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桃生的龜甲碎片在掌心拼成北斗,汞液突然指向陣盤核心:“陣眼在書院的藏書閣!那裡埋著東臨家的《紫氣東來錄》殘頁。”
寧姚劍光一閃,已掠向藏書閣方向:“我去斷後,陳平安,你帶他們破陣。”她的聲音混著劍鳴傳來,“蠻荒的碎江蛟還有三息到頂,鎮龍陣必須在蛟首落地前閉合。”
裴錢拔刀追上,刀風捲著桃瓣斬向屍傀群:“寧姑娘,等會兒打贏了,分我半壇你藏的陳釀如何?”
“先活過這一戰。”寧姚劍光連閃,七具屍傀的頭顱應聲落地,卻見斷頸處湧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蛇形,“這些屍氣能借地脈重生,斬核心!”
陳平安帶著丹月、陳桃生闖入藏書閣時,正見七虛宗長老將手掌按在《紫氣東來錄》殘頁上。殘頁上的桃花紋路已被篡改,化作騰蛇噬尾圖,與陣盤上的鎖魂紋相互呼應。
“陳平安!”長老尖嘯著甩出鎖魂幡,幡面上繡著的正是春山書院弟子的生辰八字,“當年在福地沒炸死你,今日便拿這書院的地脈祭旗!”
丹月突然福至心靈,將斷劍與“照影劍”交叉插入地面。卻裳的武道神意如江河奔湧,清慧木的劍意似桃枝抽芽,兩種力量在陣盤上炸開,竟顯化出齊靜春當年在桃林留下的“震”字劍意。
寧姚的劍光從窗外掠入,“正陽”劍精準斬落長老按在殘頁上的手掌:“東臨玄同的煉屍術,早在三百年前就該隨他埋入歸墟。”她腳尖輕點陣盤,桃花劍氣順著地脈遊走,將騰蛇紋逐個絞碎,“丹月,用桃樹本源溫養《紫氣東來錄》!”
陳桃生突然指著龜甲上的汞液:“地脈脈象變了!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是寧姑娘的劍穗所指!”
寧姚劍穗輕顫,劍尖突然轉向丹月:“引動陣盤中央的‘清慧’二字,我助你打通地脈玄關。”她的劍光化作桃枝形態,纏繞住丹月體內的桃樹虛影,“當年清慧木斬龍時,在每處陣眼都留了劍意種子。”
丹月閉目凝神,掌心鑰匙與陣盤共鳴。藏書閣的牆壁突然浮現出清慧木的劍穗虛影,每片穗須都對應著北俱蘆洲的一處地脈。當他睜開眼時,瞳孔中倒映著劍氣長城的城頭——齊廷濟正站在“劍氣長存”四字下,向春山方向遙遙頷首。
“陣眼閉合!”陳平安的“天真”劍突然發出清鳴,與寧姚的“正陽”劍、丹月的斷劍形成三角劍陣。三百里桃林的桃花同時倒飛,在陣盤上空凝成桃破圖障,將最後一波屍傀潮擋在十丈之外。
寧姚收劍時,劍穗上的小瓷瓶不慎滑落。裴錢眼疾手快接住,晃了晃:“寧姑娘,這酒壺我替你保管了,等回劍氣長城再還。”
“隨你。”寧姚望著逐漸消散的屍氣,忽然指向東北方向,“碎江蛟的妖血染紅了碎江峽,蠻荒怕是要借尸解仙的裂隙大舉入侵。”她轉頭看向丹月,眼中難得泛起一絲暖意,“你體內的桃樹本源,將來會是福地與浩然的橋樑。”
丹月低頭,發現掌心鑰匙已與陣盤上的“清慧”二字融為一體,鑰匙表面浮現出細小的劍穗紋路:“寧前輩,這鑰匙……”
“是清慧木留給人間的鎖。”寧姚轉身望向春山深處,那裡的桃林正在地脈滋養下抽出新芽,“當年她斬龍時說,桃樹開花處,必有守夜人持劍而立。”
陳平安忽然輕笑,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在武慶陵買的桃花酥,你嚐嚐。”
寧姚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十六歲在劍氣長城初見時的場景突然浮現,那時他也是這樣遞來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糖。她忽然開口:“碎江峽的裂隙,三日後月圓時最盛。”
“知道。”陳平安望向漫天桃花,“當年在桃林刻字時,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轉頭看向丹月,“帶著你的劍,去劍氣長城。那裡的劍修,會教你如何用劍意守人間。”
裴錢突然指著山腳下的屍傀殘骸:“老劍條,這些爛泥怎麼處理?”
寧姚劍穗輕揮,桃花劍氣將殘骸掃入陣盤:“化作春泥,養這滿山桃樹。”她忽然望向丹月腰間的斷劍,“清慧木的劍意,終究要在人間開枝散葉。”
四人離開時,春山書院的桃林正迎來盛放。丹月摸著掌心的鑰匙,聽見心底有兩道聲音重疊——卻裳的武道如江河奔湧,清慧木的劍意似桃花輕顫。而寧姚的劍光,始終如北斗般懸在前方,為這趟人間路照亮桃色的歸途。
就像她方才在陣盤前說的:“劍修的路,從來不是劈開迷霧,而是讓迷霧中永遠有桃花盛開的方向。”此刻,寶瓶洲的春風拂過每片桃瓣,將這句話刻進地脈深處,成為所有守夜人心中,永不褪色的劍意。
碎江峽的月光被妖血染成赭色時,劉羨陽的正陽刀正劈開第十七頭碎江蛟的鱗甲。刀風捲起的砂礫在他甲冑上撞出火星,卻在觸及衣襬時化作桃花瓣——那是丹月在地脈深處引動的清慧木劍意,正順著他的刀路編織屏障。
“裴錢你這刀風跟貓抓似的,當年在泥瓶巷偷糖葫蘆的手勁呢?”劉羨陽甩刀甩掉蛟血,刀柄上的“正陽”二字與丹月腰間斷劍共鳴,“老劍條,你帶的小崽子們倒是能引地脈,這桃花瓣比我在正陽山見過的都瓷實。”
裴錢啐了口血沫,刀背拍向另一頭蛟首:“劉大爺,您老倒是試試被三條蛟尾巴掃臉?”她忽然瞥見劉羨陽甲冑下露出的舊疤,語氣軟了三分,“當年在劍氣長城,您守的那段城牆,現在還刻著您的刀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