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明願讓他們見到哪怕一絲光明，何至於此。”
這個時代太亂，他實在厭惡更多殺戮。
時代一粒煙塵，便是壓在他們頭頂的大山。
魏昶君終於開口，目光平靜：“爾等昔日遭遇地主縉紳算計，官吏壓榨，但從今以後，爾等記住，無人能欺壓爾等。”
“記住你們是人，活生生的漢家兒郎。”
年邁奴兵怔住，忽然便紅了眼眶。
這是第一個對他們說，他們是人的大人。
不是炮灰，不是流賊，也不是牲畜。
被朝廷加稅加餉，被縉紳抓走家人為奴，霸佔田地。
一幕幕自腦海中流過，直到如今，眼前青年淡淡開口，聲音卻巍巍浩蕩。
告訴他們，他們是人。
他懂吾等！
他真正沒有凌駕於眾人之上，沒有高高在上，在這世道，這種官各地流民，奴兵，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聞。
淚水崩塌，老奴兵翻身跪地，哽咽嘶吼。
“老兒楊元，願為大人效死！”
魏昶君看著三百嗚咽痛哭的奴兵，將之安排到了沂城各村。
他們將會踏入首批小規模作坊，未來，這些人也將會是經濟制度的基石，也會是首批工人階層！
廝殺伊始，紅袍軍燒了不少奴兵屍身，但韃子屍身與蒙古騎兵屍身卻並未譭棄。
在魏昶君安排下，周愈才開始押送韃子頭顱。一路送往青州府。
蒙陰隸屬莒州，莒州則歸屬青州管轄。
暮色濛濛，馬蹄漸遠，魏昶君凝視黑夜火光。
——
青州。
知州嚴承平與推官黃淮愷震撼注視眼前一幕，難以置信交換眼神。
“韃子頭顱？蒙陰縣丞斬韃.......數十？”
知州嚴承平眉頭緊皺，良久方才平復：“若是謊報軍情，其罪當誅，可若未曾謊報......”
推官黃淮愷顯然明白知州的意思，眼底驚駭，波瀾起伏。
自十月韃子入關，一路橫掃北地，連大明京師尚且不敢迎戰，勤王大軍遠遠跟隨，各州府縣城皆有散兵遊勇肆虐，無人敢當。
也正因如此，迄今為止，各地收到，俱是韃子如何慘烈屠戮百姓軍堡，無尺寸戰功。
如今，蒙陰小城竟押送了二十韃子屍身！
“傳仵作！驗屍！”
知州嚴承平幾乎無法抑制心內激動，親自抵達驗屍房外，踱步良久。
“稟大人，二十屍身一致。”
“面寬，山根連貫，無塌陷，眼眸黃褐，眼皮內疵，眼裂較小，髮色捲曲微黃。”
“確認韃子無疑。”
六字落下，知州嚴承平振奮揮拳，不顧平日威嚴，激動大笑。
真是韃子。
二十韃子頭顱，哀鴻遍野，步步潰敗的大明此戰中，出自青州。
縱然不多，卻是何等振奮朝堂！
這一刻青州府衙內，各官吏激動無比，韃子破薊縣一路殺傷掠奪，勤王兵潰散，可謂是丟進大明顏面，崇禎憤怒不已，但就在這韃子撤軍關頭，居然有小縣縣丞，殺韃二十，可謂是挽回大明一絲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