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溥差點兒想翻白眼。這次朝廷幾乎是把南京翰林院整個搬來京城,聽你話裡的意思,人家南京翰林院上下全都反對你唄?難道你不該檢討一下自己嗎?
“還有,《實錄》修撰,我一定得是總裁官!”
劉吉這下徹底不裝了,攤牌道,“身為內閣首輔,如此大事,竟連掛名都沒有,成何體統?而你只是次輔,卻被推舉為總裁官,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徐溥這才知道,原來劉吉最生氣的點在這裡。
徐溥問道:“那……劉閣老,您認為這書,您有能力參與修撰嗎?在下根本就不想承攬此差事,吃力不討好……以我看,非得有公務外閒暇之人去完成……”
劉吉皺眉不已,問道:“你這話是何意?你認為翰林院掌院學士張來瞻最合適來當這個總裁官?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在下並無此意。”
徐溥道,“只是認為,很多事應當謹慎處之。就好像今日之事,您反對了多次,不也照樣推行了?您想要阻止陛下的決定,也要有那個實力才行,否則就是螳臂當車。”
劉吉聽完臉色發黑,覺得徐溥公然與自己撕破臉。
就在他暴跳如雷,準備主動引發矛盾,破口大罵時,緊跟在後邊的劉健快步追了上來。
“兩位。”
劉健招呼道,“今年二月來得晚一些,不知是否應當及早提醒陛下,早早完成藉田禮?”
劉吉皺眉不已,道:“這頭修書的事還沒定下來,就想提藉田禮之事?你心思挺多的啊。”
劉健不搭理他。
我雖然是問“二位”,但我實際是問誰,你劉吉難道心裡沒數嗎?
你雖是首輔,但在眾大臣眼中,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人罷了,說你是人,都算是給面子了,你乾的很多事還不如個畜生呢。
徐溥雖然也覺得劉健這麼輕視劉吉,做得有些過,但他還是提出極為中肯的意見:“事情可以放到月底再說,今年的藉田禮延遲到二月初進行。今日所謂的檢校和閱兵事,一旦不順,得有人跟陛下勸諫,不知你們對此可有準備?”
劉健道:“有的,已有十幾名言官聯名寫了奏疏,會在事後馬上對陛下行規勸之事。”
劉吉聽到這裡,怒氣稍微消了一些。
畢竟這次閱兵,是文臣聯合起來針對張巒父子的一次行動。
不管怎麼說,這會兒應該以“大局為重”。
劉吉道:“韃靼小王子呢?到現在還沒朝拜陛下!如果稍後參演兵馬在他們面前出醜,大明顏面行將不存啊!張來瞻可真會給朝廷找事啊!”
……
……
東直門外,三里。
一處臨時用空地所設校場內,已經開始演兵前最後的準備。
禮部右侍郎楊守陳,在鴻臚寺官員的陪同下,與韃靼小王子一行,一同往城東方向而去。
因為鴻臚寺卿暫時空缺,就算負責迎接使節的應該是鴻臚寺中人,但其實當天陪同楊守陳的卻是朝廷專司負責宴會和祭祀等事的光祿卿胡恭。
光祿寺可說是朝廷內開銷最大的衙門,其管事者必須要善於打理錢財,就好像胡恭這樣的朝官,之前就不得不在萬安、劉吉和李孜省等大佬中巧妙周旋,艱難求存。不過在新皇登基後,他立即便跳到以東宮講官為首的文官集團這邊。
或許在胡恭看來,未來朝堂的希望,就應在這群東宮講官身上。
歷史上胡恭是在弘治二年七月被迫在光祿卿的位子上致仕,也是因為錢財等賬目對不上……結果離職還沒一個月,又在當月被弘治皇帝召回來繼續當光祿卿……
一直到弘治六年,光祿寺的賬目虧空越來越大,胡恭又成了背鍋俠,被降為山東鹽司同知,從此以後再無他的歷史記載。
“聽說今日朝會上,陛下談及調南京館閣中人到京,負責修撰先皇《實錄》,其中就有另一位楊學士?”
胡恭難得有機會跟楊守陳這樣的“新貴”接觸,趕緊趁機上前套近乎。
因為楊守阯是楊家一門多傑的優秀人物,相比於楊守隨、楊守隅這樣的旁支從兄弟,楊守阯可是楊守陳的親弟弟,兄弟二人更是同登翰林,胡恭的意思,你們兄弟倆終於可以齊心協力辦事了。
楊守陳道:“舍弟從南京來,此事尚未正式落實。如今朝中事務繁雜,他的到來倒也能幫上一些忙。就是不知他是否能適應得了如今京師的官場環境。”
說到這裡,楊守陳顯得有些遺憾。
畢竟兄弟倆在成化末期,都受到了李孜省和萬安等人的打壓。
目前楊守陳也不過才剛穩定下來,他也怕楊守阯脾氣太大,回來後適應不了,到時又會跟新貴張巒起大的衝突。
萬安是倒了,但李孜省和劉吉的勢力仍在,而現在朝中又多了個權臣張巒。
胡恭笑道:“不管怎麼樣,之以前好多了。”
“是嗎?”
楊守陳臉色不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東宮講官出身的一群人,相繼得到了皇帝的器重,並開始逐漸走向前臺。
但因為外戚張巒勢力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很多人擔心將來張巒會讓朝廷重新陷入到紛爭中,所以楊守陳這樣經受過風雨考驗的傳統文臣,不太相信事態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胡恭道:“今日校場演練結束後,朝廷特意安排了宮內賜宴,所耗宴牲等不少,您看……”
從官職上來說,楊守陳是禮部右侍郎,還兼任詹事府事,專門負責史官等。
眼下胡恭很希望能得到楊守陳一些政策上的支援,尤其是把成化末期時的很多虧空給找補回來……不然就算他再能捯飭,也填不上那麼大的窟窿,他很怕最後這一切得他自己來承擔。
楊守陳道:“你們光祿寺的事,不必來問我。該怎麼辦,全都照規矩來做便可。咦,前面的隊伍是怎麼回事?”
大概楊守陳也怕繼續談下去,就要談到實質內容,所以藉故要去檢視隊伍行進緩慢的原因,早一步去了。
此時隊伍才剛出會同館沒多遠。
因為這邊韃靼小王子出行並沒有封路,走的前半段進展緩慢,而楊守陳則好像個開路的一樣,用自己身上這身官服上前去鎮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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