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頃出京去了。
因為他得知李孜省已經抵達居庸關任所,而龐頃從京師到居庸關,走得快一些,差不多也就是一天的事。
等龐頃抵達居庸關時,又費了不少力氣才進入關口。
李孜省已到居庸關有四五日了,此時已經徹底恢復過來,看到龐頃行色匆匆的模樣,李孜省倒是顯得很輕鬆。
“炳坤,我知道你是給我帶京師的訊息來……哼,我也知道現在朝中那些傢伙把我過往的事拼命往外翻,可勁兒抹黑我……只管讓他們折騰去,大不了老子不當官了,去當個道士,從此之後不問朝事,他們想管我也管不著!”
李孜省想得很開。
寵信我的成化帝都不在了,我還當什麼官?
等著受氣嗎?龐頃苦著臉道:“現在已不是您想不想退的問題,而是您能不能全身而退!”
“你是說,我想走,還走不得?”
李孜省不以為然,“你錯了,我請來瞻幫我上奏陛下,直接一道請辭的奏疏遞上去,我就能閒雲野鶴,這有何難?”
龐頃無奈道:“此番朝中的聲音,並不是要罷您的官,甚至還有人認為,您應該繼續為朝廷做事……只是要把之前貪汙納賄所得,一併給吐出來。”
“咦?這算什麼道理?”
李孜省皺眉道,“我有罪,那就只管治我的罪。哪有明知我有罪,卻不追究罪過,只是跟我討錢的?”
龐頃嘆道:“他們倒是想一邊治您的罪,一邊讓您退贓。但您不是有陛下和張國丈撐腰嗎?”
“哦,照你這麼說,他們知道官場上奈何我不得,就想讓我掏老本賠償朝廷損失?關鍵是,我沒從朝廷府庫中拿銀子啊!那是梁芳乾的蠢事!相反,我還給朝廷賺了不少銀子呢。”李孜省氣惱地說道。
龐頃道:“但您賺錢所用的手段是盤剝他人,涉及到賣官鬻爵。在他們看來,無論您得到的銀子用在何處,或者是否用在正途上,只要是違法所得,就得通通拿出來,給如今的朝廷,填補窟窿。”
李孜省黑著臉叱問:“銀子花都花了,從哪兒去拿?他們不信,直接查封我府邸,讓他們搜去!”
“道爺,您這話也就是跟敝人說說,您講給朝中人聽,他們會信嗎?”龐頃顯得很無奈,“現在朝官和百姓都覺得,您私藏大量金銀珠寶,幾乎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因為您在先皇時,手頭的權力實在太大了,朝中人但凡想做官的,有一個不給您送銀子的嗎?”
李孜省揉了揉鼻子道:“是都送過,要是所有銀子我都留下來,確實可以富可敵國,但問題是我把每一筆銀子都交給了先皇,供先皇花銷……問題是先皇的家產,不就是國嗎?”
龐頃道:“意思是,您要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先皇身上?那陛下那邊,您該如何交待?讓陛下跟世人說,先皇讓您去賣官鬻爵?就算這件事,在朝中並不是什麼秘密,您真敢這麼去推卸責任嗎?”
“啊?”
李孜省到這會兒才把所有事情想明白。
不是你想不想退贓,或是有沒有能力退贓的問題。
是你的靠山,當今皇帝,現在也逼著你要退贓,以保全你昔日的大靠山——他過世父親的名聲。
“沒有,拿不出來!”
李孜省好似賭氣一般說道。
“那您可能就得想想以後在哪兒當道士了!”龐頃道,“錦衣衛的詔獄裡,或許您可以在那裡多住幾天。因為現在您在外面的名聲不太好,那位張國丈也未病癒,這次您再進到詔獄裡,可沒人給您送寒衣了。”
“嚇唬我,你居然嚇唬我!”
李孜省臉上滿是悲憤之色。
差點兒就要過去跟龐頃掐架。
或許在他看來,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讓龐頃不再說出他不愛聽的話。
龐頃道:“我之前已經去找過張家二公子,以他的意思,目前的狀況確實很棘手,一時間根本找不到解決辦法。其實想來,就是您在先皇時,的確做了很多錯事,導致現在就算您想盡力挽回,也找補不回來了。”
李孜省道頹唐地道:“那是不是說,我就該自掛東南枝,一死了之?如此皆大歡喜?”
“道爺莫要說喪氣話。現在不是還在想辦法嗎?”龐頃道,“不過聽吏部的人說,您很快就會被調回京城,因為他們都想……讓你回去承受這磨難。無論是看您順眼或是不順眼的,全都想讓您回去!”
……
……
李孜省見完龐頃,整個人鬱悶壞了。
一個人在房間裡來回轉悠,連晚飯都不想吃,對他而言似乎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那可是上百萬兩銀子,讓我上哪兒湊去?回去、回去……我還不如死在這裡呢!或者早前帶兵出關時,我英勇殉國,還能落個好名聲!這群人簡直是喪盡天良,沒良心啊。”
外面傳來隨從的呼喚聲:“爺,晚飯好了,您幾時用?或者給您拿到房間裡來?”
“老子不餓,今晚誰都不許打擾!”
李孜省暴喝說完,直接把人趕走。
他來到桌前,提起毛筆,要找人傾訴心中委屈,可惜遲遲無法落筆。
思來想去,眼下能幫到他的只有張巒一個,於是便厚著臉皮給張巒寫信,試著讓張巒幫他力挽狂瀾。
“我那來瞻老弟,除了他,還有誰能救我於水火?想想那些官員,當初巴結我時,恨不能把我當成再生父母一般供養,與我說的那些話都那麼好聽,而眼下他們落井下石起來,連絲毫顏面都不留!”
“我不求他們能回報我什麼,只希望他們能講理,難道連這個最卑微的請求他們都做不到嗎?”
“這世上,似乎只有來瞻有胸襟!他已幫我獲得軍功,讓我有機會繼續在朝中立足,可惜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如今我想求個全身而退,難道也無此機會嗎?”
……
……
京城內。
對李孜省的攻擊仍在持續中,甚至朝堂上,很多大臣當場就提出來,要李孜省把在成化朝貪贓枉法所得,一併吐出來。
朱祐樘聽著也比較上火,問道:“諸位卿家,你們說李孜省因為賣官鬻爵得銀百萬兩以上,可有詳細的證據能進行佐證?如果只是空口白牙,如何讓人把銀子拿出來?”
馬文升出列道:“回陛下,此事已有多人進行佐證,尤其是先皇時那些個傳奉官,從他們口中得知,光是送給李孜省的銀錢,就有數十萬兩之巨。”
為了保住朝中大多數人的顏面,馬文升只能從那些不入流的小蝦米身上入手。
難道要說,成化朝後期,朝中從閣老到尚書,再到下面的六部堂官,一個個都給李孜省送過禮,不送就沒官當?眼下多數人還在朝中做官呢,那是一股誰也不敢招惹的龐大力量。
朱祐樘道:“那是否應當嚴查?看看朝中哪些人送過禮,具體數目又是多少?”聽到這裡,在場很多官員臉上均浮現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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