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的幾個公子哥,除了蕭謂之外,現在還能活著,都是因為蕭欽言的地位足夠高,否則早就被流放了,而蕭謂這幾年雖說上進了不少,但也就是矮子裡拔高個兒而已,放眼東京根本算不得出彩,未來成就有限,更別說蕭謂才出仕兩三年,現在只是個小官,根本撐不起蕭府的門楣。蕭欽言也一直擔心蕭府的未來,也一直都在拉攏顧千帆,尤其是在他重病之後,更是迫切的想要顧千帆迴歸蕭家。
但可惜,顧千帆去年年尾被調往了邊關,讓他有力都無處使,只求能見兒子最後一面。
好在彌留之際,蕭欽言終究是等來了讓他最自豪的兒子。
顧千帆看著床榻上,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樣的蕭欽言,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他對蕭欽言的感情十分複雜,畢竟是親生父親,若是沒有一點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蕭欽言回京之後的很多所作所為,都對顧千帆有利,即便他知道蕭欽言為何如此,心裡依舊頗為感動。
可他接受不了蕭欽言的做法,也從未想過迴歸蕭家,他只會是顧家的顧千帆。
看著顧千帆那一臉複雜的樣子,蕭欽言老懷欣慰,彷彿一下渾身都有勁了,言語之間根本不像重病垂死的老人。
“千帆,不必悲傷,人都有意思,為父活到這般程度,已經心滿意足,不枉此生。”
蕭欽言倒是看得開,他這一生,起起落落,所有的經歷早就將他精神和意志磨練的非比尋常,即便是面對死亡,他也能坦然接受。
因為父子之間複雜的關係和情感,讓顧千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真的沒希望了嗎?”
蕭欽言坦然笑道:“沒希望了,不過沒關係,足夠了,為父現在最放不下的就是蕭家,你應該明白。”
顧千帆點點頭:“我明白,我能為你做什麼?”
“我已經有所安排,不過那幾個孩子……唉,你也知道,成不了什麼事,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你弟弟,如果將來遇到了困難,你若是方便的話,就照拂一下,若是不方便,那就是他們命該如此,你也不用覺得愧疚,一切以你自己為重。”
對於自己的幾個兒子,蕭欽言還是很瞭解的,如果不是真的沒期望,他又怎麼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顧千帆身上。
“我現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是我最有出息的兒子,可你當年入皇城司,終究對你的名聲有太大的影響,未來只怕會走的艱難,一開始你就走錯了路啊。”
聽著蕭欽言的感慨,顧千帆默然不語,他自然也清楚此事,不過他從未後悔,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最重要的是,他靠著在皇城司的功勞,不僅完成了他的心願,讓親生母親獲封誥命,入了顧家族譜,得享香火,而且還得到了太子的看重。
“你不必為我擔憂,我現在很好。”
蕭欽言點點頭:“嗯,所幸太子和官家不一樣,他對武人的態度,倒是給了你一個機會,你現如今雖然在邊關,遠離朝堂,但朝局變幻莫測,你一定要保持警惕。
我知道你不喜黨爭,但不參與黨爭,在朝中也要有朋友,獨來獨往的人,最終都不會有好下場,而且你和我的關係,太子對你只怕……”
蕭欽言頓了一下,有些愧疚道:“總之,是我拖累了你,你現如今在邊關為將,一切都要小心,我已經安排……”
話沒說完,顧千帆打斷道:“我知道該怎麼做,而且殿下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蕭欽言啞然失笑,知道自己勸不了顧千帆,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千帆,你現在已有一子一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下一個孩子,他姓蕭。”
看著蕭欽言那期望的目光,顧千帆沉默了許久後才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
蕭欽言欣慰的笑了,使出了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了顧千帆的手。
“千帆,謝謝!”
顧千帆搖了搖頭,他能感覺到蕭欽言沒多少時間了,再想到蕭欽言此前提到趙衻的話,為了讓蕭欽言走的安心,他沉默了片刻之後,將自己和趙衻的關係說了出來。
“其實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暗中投靠了太子殿下,所以你不用擔心太子殿下會對我做什麼,今後只要蕭謂他們不惹事犯法,我會盡力照看他們的。”
對於顧千帆早就投靠了趙衻一事,蕭欽言還真不知道,陡然聽聞這個訊息,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隨後,他臉上的笑容愈發欣慰和驕傲。
似乎感覺到什麼,他鬆開了顧千帆的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爹……”
顧千帆終究還是喊出了這一聲爹,只可惜蕭欽言已經聽不見了。
蕭欽言好歹也是當過宰相的人,就是死的時候也是堂堂尚書,朝廷自然不可能視若無睹。
不管他為官期間的名聲如何,該給體面還是要給,該追封的也要追封,否則寒的就不是蕭府的心,而是朝中文武的心。
追贈冀國公、中書令,諡號僖懋,這是朝廷定下的基調。
僖:小心畏忌曰僖;質淵受諫曰僖;有罰而還曰僖;剛克曰僖;有過曰僖;慈惠愛親曰僖;小心恭慎曰僖;樂聞善言曰僖;恭慎無過曰僖
懋:以德受官曰懋;以功受賞曰懋。
蓋棺定論十六個字就是:以德受官,以功受賞,樂聞善言,恭慎無過。
簡單來說,就是蕭欽言是一個上不誤國下不誤民,謹慎無過的一代名臣。
雖然“僖懋”只是平諡,但對於蕭欽言來說,這其實已經是一個極高的讚美了。
起碼在趙衻看來是如此,然而趙恆和劉婉卻不太滿意,最終給了蕭欽言一個美諡——文穆。
說來也是巧,這個諡號正好跟蕭欽言在歷史上的原型王欽若死後的諡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