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邊關的苦寒生活
一個月後,囚車抵達了安西都護府的治所——龜茲城。
與長安的綺麗繁華截然不同,這座雄城像是從沙海中長出的鋼鐵巨獸。
城牆上佈滿了刀劈斧鑿的傷痕,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鐵鏽與血腥混合的肅殺之氣。
顧遠被直接帶進“折衝府”軍營,文書被扔給一個刀筆吏,他則被像貨物一樣分了下去。
一個文弱書生,自然當不了衝鋒陷陣的兵。
他被分到了伙頭營,成了一名火頭軍,負責劈柴挑水。
軍營裡,最不缺的就是精力過剩的老兵油子,最常見的樂子,就是欺負新來的。
尤其是顧遠這種細皮嫩肉,一看就是京城來的“官老爺”。
“喂,新來的!聽說你以前在長安當官?”
一個滿臉絡腮鬍,渾身肌肉虯結的隊正,名叫黑炭,把腳翹在凳子上,斜著眼打量正在劈柴的顧-遠。
顧遠沒理他,掂了掂手裡的斧子,對準一根成人大腿粗的木樁。
他體內的力量,遠非這副書生軀殼所能表現。
“咔!”
一聲脆響,斧刃精準地沒入木樁正中。
顧遠手腕一擰,整根木樁應聲裂成兩半,切口平滑如鏡。
周圍幾個看熱鬧的老兵,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力氣……這準頭……是劈柴?這他媽是殺人吧!
黑炭臉上掛不住了,他本想看顧遠手忙腳亂的笑話,沒想到對方露了這麼一手。
他惱羞成怒地走上前,一腳踹翻了顧遠剛劈好的一摞木柴。
“老子跟你說話呢!你他媽是啞巴還是聾子?”
顧遠停下動作,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畏懼,像是在看一塊路邊的石頭,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黑炭被這眼神看得心裡一陣發毛,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看什麼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他色厲內荏地吼道。
顧遠沒再看他,彎下腰,一根一根地撿起木柴,碼放整齊。
他現在的目標是李隆基和李林福,跟這種兵痞浪費時間,掉價。
見顧遠“服軟”,黑炭才罵罵咧咧地走了,但樑子算是結下了。
從那天起,顧遠的活兒被加了倍,飯菜永遠是鍋底最糊的,晚上睡覺的鋪位也被挪到了最漏風的牆角。
顧遠毫不在意。
這點苦,跟被活活餓死凍死比起來,簡直是度假。
他白天劈柴,挑水,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收集著軍營裡的每一個資訊。
時間一長,他發現了一個足以致命的問題。
安西軍,很能打。但後勤,爛到了根子裡。
十幾萬大軍的糧草軍械,全靠朝廷從幾千裡外的關中、江南運來。十船糧食,能有五船安然抵達,都得燒高香。
他親眼看到,一袋袋粟米因為儲存不當而發黴,被伙伕罵罵咧咧地扔掉,而另一邊,普通士兵卻只能分到半塊乾硬的胡餅。
“軍費開支,是個無底洞。”
“軍屯之法,形同虛設。”
“兵與民,完全割裂。”
顧遠眼中,亮起興奮的光芒。
找到了!
這就是他重返權力中心,完成“驚天動地之死”的敲門磚!
他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問題,變成一個方案,一個能讓李隆基無法忽視的方案!
這天夜裡,軍營難得發了酒肉,慶祝前線一場小規模的勝利。
老兵們圍著篝火,喝得東倒西歪,吹噓著各自的戰績。
“想當年,老子跟著高仙芝將軍,一路幹到石國,殺得那些蠻子屁滾尿流!”
“算個屁!老子在磧西,跟突騎施人對砍,臉上這道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黑炭喝得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走到角落,把一個水囊塞進顧遠手裡。
“小子,喝點?”
顧遠接過,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燒得喉嚨發燙。
“你小子,真他孃的能忍。”黑炭咧著黃牙,一屁股坐下,“這兩個月,老子怎麼折騰你,你連個屁都不放。不像個讀書人。”
“在邊關,會叫的狗,死得快。”顧遠淡淡道。
“說得對!”黑炭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過光能忍也沒用,哪天大食人打過來,刀子可不認你是不是硬骨頭。”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我看你小子每天不聲不響,心裡肯定在琢磨事兒。要是有什麼能讓兄弟們吃飽飯、少死幾個人的好點子,別他媽藏著掖著!”
這粗人,心思倒是不壞。
顧遠笑了。
“快了。”
夜深人靜。
顧遠藉著營地裡將熄的火光,從懷裡摸出偷藏的炭筆和一張粗糙的羊皮紙。
他要寫的,是一份奏疏。
一份足以讓整個朝堂地震,讓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再次記起他“顧遠”這個名字的奏疏!
他沒寫什麼《勸農疏》。
太溫和了。
他要玩的,是足以顛覆整個大唐邊防國策的陽謀!
羊皮紙上,他筆走龍蛇,寫下了一行殺氣騰騰的標題。
《安西都護府自負盈虧及軍戶改制論》!
這東西一旦遞上去,等待他的,絕不是封賞。
而是欺君罔上,動搖國本的死罪!
十億,我來了!
顧遠筆下的炭筆,在粗糙的羊皮紙上留下黑色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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