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慷慨就義之時

鬥？

一個寒門豎子，拿什麼跟他鬥？

人群中，太子李亨攥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看著顧遠身上沉重的枷鎖，心如刀割，卻什麼也做不了。

“哐當！”

沉重的枷鎖砸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發出的刺耳聲響，在大殿內激起迴音。

顧遠被押至大殿中央。

他衣衫襤褸，髮絲凌亂，卻依舊站得筆直。

“罪臣顧遠，參見陛下。”

他沒有下跪，只是微微躬身，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大膽！”

御史大夫瞬間從佇列中跳出，指著顧遠的鼻子厲聲喝罵。

“階下之囚，見了陛下為何不跪！藐視天威，罪加一等！”

顧遠甚至沒看他一眼。

他緩緩抬頭，目光越過所有人，直視著龍椅上那個面無表情的帝王。

“陛下，臣有罪，但罪不至跪。”

龍椅上，李隆基身體微微前傾，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哦？朕倒是想聽聽，你何罪之有，又為何罪不至跪？”

【來了！最後的表演！】

顧遠心中冷笑，臉上卻是一片肅然。

“臣之罪一，在於手段酷烈，枉殺朝廷命官，致使藍田士紳人人自危！”

“臣之罪二，在於煽動刁民，以下犯上，動搖國朝綱常！”

“臣之罪三，在於辜負聖恩，將一件利國利民之好事，辦成了禍亂地方之惡事！”

他竟將所有罪名，一字不差地全部認下！

百官瞬間譁然！

李林福都懵了。他準備了一整夜的彈劾之詞，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竟然自己全招了？

這是什麼路數？

徹底放棄抵抗，引頸就戮？

“既然知罪，那你還有何話可說！”

李隆基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怒火”，猛地一拍龍椅。

“臣，有一樣東西，要獻給陛下。”

顧遠在所有人驚疑的注視下，從破爛的懷中，極為珍重地，掏出了那份他用十天心血換來的賬冊。

一名小太監快步走下，雙手顫抖地接過賬冊，呈了上去。

李隆基緩緩展開。

只看了一眼。

他持著賬冊的手，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他死死盯著上面那個數字，一字一頓地念了出來。

“藍田一縣，清查隱田，八萬三千二百畝……”

聲音不大。

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殿中每個人的心臟上！

八萬三千二百畝！

這他媽還只是一個縣！

這相當於憑空多出了兩個藍田縣的稅賦！

所有官員，腦子都“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們知道士紳會藏匿田產，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竟然藏了這麼多！

“陛下！”

顧遠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

“這，就是臣的罪證！”

“這，就是臣為何要用雷霆手段，為何要殺人立威！”

“因為若不行霹靂，不用酷法，這些盤踞在大唐肌體裡的碩鼠，根本不會把他們吞下去的骨頭吐出來！”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刀，掃過那些面如死灰的官員。

“你們彈劾我酷烈，說我枉法！”

“可當國庫空虛到邊軍衣食無著，當治下百姓無地可耕、賣兒賣女之時，你們的法，又在哪裡！”

“你們說我動搖國本！”

顧遠發出一聲冷笑，聲震大殿。

“我看，真正動搖國本的，是你們這群只知索取，不知奉獻的國之蛀蟲！”

這場審判，變成了他一個人的戰場！

他不是在為自己辯解，他是在為新政鋪路！

“陛下！”

顧遠再次轉向李隆基，目光灼熱。

“您可以治我的罪，可以砍了我的頭，來平息這些大人們的怒火。”

“但是！”

“您不能假裝沒有看到這份賬冊！”

“您不能假裝不知道，在大唐的每一個州，每一個縣，都藏著無數個八萬畝！”

“殺了臣，可以安撫士族之心！”

“但推行新政，才能拯救大唐江山！”

“臣這條命，與大唐的萬世基業相比，孰輕孰重，請陛下聖裁！”

說完，他緩緩閉上眼睛，昂起頭，將自己的脖頸，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坦然。

整個含元殿，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