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塵,須彌苑要塞衛星區的一條蛆。
最喜歡的卡是——【自業自得】。
新靈歷1067年8月1日,凌晨,須彌苑要塞衛星區,地下三層機房,空調恆溫16c。
我舔掉嘴角的合成營養膏殘渣,推開貼滿【全勝王】賽事海報的防爆門。
黴味混著四百二十種體液發酵的氣息撲面而來——汗臭、前列腺液、劣質矽膠潤滑劑,還有永遠縈繞在通風管道的老壇酸菜味。
三十臺量子屏懸浮在防靜電網格下,藍光照亮三十張青灰色的臉。
他們的神經束纏繞在vr頭盔外,像被蛛後豢養的工蜂抽搐著節肢,天花板的黴斑正以肉眼可見速度增生,形成酷似拘靈司惡魔徽記的紋路。
頭盔訊號燈明明滅滅,像夏夜裡垂死的螢火蟲。
老周坐在最裡面的位置,他的椅子比其他人的要破舊一些,扶手處的海綿都露了出來。
我走到他身邊時,他正戴著那個價值不菲的神經接入頭盔,後頸處的介面閃著微弱的藍光。他的手指偶爾抽搐一下,像是在夢裡抓住什麼。
顯示器上是決鬥介面,老周的角色正在決鬥,很不幸,對手掛著拘靈司的標,被抓到了,按照組織規定,遇到拘靈司不能投降。
我看了眼他的狀態列,連續線上時間:47小時23分鐘。
右上角,是催命三行。
【本月已傳教:180】
【本月已打崩:255】
【理智率:62%】
距離每個月結算還有十小時,業績指標還差五分之一。
他的水杯就放在手邊,杯壁上結一層水垢,杯底沉著幾粒沒化開的營養劑。
牆上的掛鐘指向凌晨三點,機房裡鐵線纏繞,把他們裹得死死的,喘不過氣。偶爾有人摘下頭盔去上廁所,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們的眼睛佈滿血絲,卻亮得嚇人,彷彿燃燒著某種病態的光芒。
再過十小時賽季重置,全勝王活動開啟,流量會很大。
同時,也會宣告一部分【同事】死刑。
老周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我連忙扶住他的肩膀。他的額頭滲出冷汗,在熒光下泛著油光。這是神經接入過載的徵兆,但他只是擺了擺手,示意我不用管他。
最後十小時,他覺得還有希望,在這十小時完成本月剩下的五分之一指標。
我沒有勸他休息,而是遞給他一顆提神含片,酸苦的粉末黏在喉頭,可以稍微提振一下精神。
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來的。
不出意外的話,最後這十小時,是老周最後能待在機房的時間。
我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
外面天還是黑的,霧氣暈出一圈又一圈,四十個【預備役】正在決鬥對練,玻璃上映出我的臉,和身後那些佝僂的背影重迭在一起,像一群被困在資料牢籠裡的幽靈。
真正有鍾編制的,只有12時針,720分針,43200秒針。
我們,不過都是預備役。
我算好的,在機房坐班。
業績不達標,要讓出機位,退回房外訓練,房外訓練再不達標,直接扔出門外自生自滅,要麼加入黑車黨,要麼去礦場,女的興許有別的活法。
活一天是一天,就是荒民的命運。
熒光管在天花板嗡鳴,老周的太陽穴隨之突跳。
神經接入頭盔像生鏽的鐵鉗卡著他的頭顱,後頸介面處滲出的血珠正沿著脊椎滑進工裝服領口。
這是他連續決鬥的第48小時,視網膜上漂浮著三重殘影,陪伴自己的卡牌,敵人的身影,以及意識深處不斷擴散的黑色噪點。
【理智率:60%】
元宇宙決鬥可以設定理智率警戒線,低到設定點後會強制退出遊戲,我們稱之為【打崩】。
可老周沒有設定警戒線,決鬥還在繼續。我輕輕抬下手,想說點,又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