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沒有軟肋,就沒有人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他越是硬氣,警視廳高層反而越看重他。不為外物所動的人,比大熊貓還珍貴。
加賀慶鬥親自來勸說:“現在經濟越來越不景氣,那家福利設施馬上就要關閉了,佐竹君也不希望弟弟妹妹們流落街頭吧?還有遠山保育員,這個年紀失業的話,搞不好會破產,保險金、養老金、醫保費都會斷供……”
佐竹玄沉默了。
他心想這是最後一次,他最後一次有求於人。等幹完這一票,還清福利院的恩情,他就什麼都不欠了,唯一的軟肋也一刀兩斷。
被警校開除後,佐竹玄加入了稻川會。他穿著浮誇的西裝,在身上紋上忠義二字,專門負責收高利貸。
他腦子比較好使,很快就熬到了分部中層,負責幫忙管賬和放貸。
在一個尋常的下午,他在公司記賬時,有客人上門貸款。小弟領著對方進門,他一如既往的隨口打了聲招呼,抬頭一看,是個熟人——那個愛藏黃書的同學,如今找到了真愛,打算和對方結婚,想要貸款付首付、置辦婚禮。
佐竹玄罵他蠢貨,在小時候就跟他說過了,天天看黃書有個屁的前途?現在還要為了女人放棄自己的未來,自己給自己製造軟肋,簡直是蠢得不能再蠢!
他一分錢都沒給,把人趕了出去。
隔了一段時間,又有熟人來了。對方聽說佐竹玄在稻川會負責放貸,所以才來求情。他聲稱自己在拍一部電影,只要上映就能票房大賣,卻不料投資人中途撤資,所以他想要借錢撐到電影拍完。
佐竹玄看了他拍的半成品,在黑白熒幕上,幾個皮套人打來打去,劇情就是一坨屎。於是他重複了一遍小時候說過的話,又把人給轟了出去。
接著又有三四個人找上門,想要從他手裡借高利貸。大家離開福利院後,都過得很不如意。本來就是一群沒人脈沒背景的孤兒,又恰逢日本經濟崩盤,想當勞工都搶不過黑戶,人家不要工資,只要管飯就行,能找到物件都算是出人頭地了。
佐竹玄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有無所求的人,才能在弱肉強食的社會生存下來。
直至某天,遠山琴找上門來,說是有事求他。
她真的老了,昔日姣好的面容已然佈滿皺紋,原本烏黑亮麗的長髮也被時間給染白。聽說,她一直在福利院工作,沒有談戀愛,也沒有嫁人。
“雄太死了……被催債的人打死了……阿光失蹤了,那女人是個騙婚的……還有豐人、友介……他們也……”
遠山琴坐在他面前,掩面而泣:“福利院一直在被雅庫扎騷擾,他們想低價拿走那塊地……我試過了,報警也沒有用……拜託你了……阿玄,這麼多年,我第一次開口求你……讓他們收手吧,別再借錢給孩子們了。”
佐竹玄花了二十七年,想把自己錘鍊成一塊刀槍不入的磐石。但在那一夜,在那個瘦弱的老女人面前,他才驚覺自己渾身破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