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辦,你家有垃圾袋嗎?”源玉子問道。
“有的,在廚房。”陰鬱男孩說道。
“走!”
源玉子調轉方向,爬向廚房,在門邊探頭探腦,確定保姆不在,她連忙起身,做賊一樣掏垃圾桶。
“你幹什麼?”陰鬱男孩沒看懂。
“套垃圾袋啊!”源玉子把垃圾全都給抖出來,打算把自己套進黑色袋子裡。
有錢人家就是好,地板光滑,廚房闊氣,垃圾袋都跟餐館裡的一樣,大得不像話,套她綽綽有餘了。
陰鬱男孩默默開啟櫥壁,裡面有一大卷嶄新未開封的垃圾袋。見狀,源玉子低呼一聲‘太好了’,隨手丟掉剛騰空的垃圾袋,跟小鹿子一人撕了一個袋子,套在了身上。
為了保持視野清晰、活動方便,他們在袋子上戳了幾個洞,手腳從洞口伸出來,眼睛透過小洞觀察,看上去更像烏龜了。
“不錯,出發!”
源玉子非常滿意,她躡手躡腳離開廚房,帶著小鹿子再度向大門進發。
塑膠袋摩擦地面的動靜有點大,他們在地上爬了一會,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源玉子回頭一看,只見女主人離開了客廳,正和她四目相對。
“你、在、幹、什、麼?!”女主人一字一頓咆哮道。
源玉子大驚,她顧不上偽裝,拽起小鹿子,撒腿就跑。女主人尖叫著追了過來,保姆聽到動靜,攔在了大門前,前有狼後有虎,他們被堵死在了這條過道上。
“準備好了嗎?!”源玉子邊跑邊喊道。
“——什麼?”
陰鬱男孩不明所以,下一秒源玉子用實際行動回應了他的疑惑——他被推了一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源玉子拖著他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往前一甩!陰鬱男孩摔得七葷八素,順著慣性滑行,從保姆胯下穿過,後者沒反應過來,彎下腰從兩腿之間盯著他。
源玉子趁機一躍而起,摁著保姆的背,來了一個標準的跳山羊:“快起來!”
陰鬱男孩連忙爬起身,跟著源玉子一起逃跑。兩人一前一後衝向正門,陰鬱男孩用指紋解鎖,源玉子猛地一個鯊魚飛踢,踹開了大門,闖出了獨棟別墅。
門外是小區花園,黑漆漆一片,路燈亮著藍色的幽光,映照得假山上的紅字像血一樣。他們慌不擇路,順著小道狂奔,女人在後面縱聲尖叫:“保安!保安!!”
源玉子回過頭,在路燈照不到的角落,鑽出了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乍一看就像是黑色的螞蟻,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混在黑夜中不斷蠕動奔湧,如同黑色的浪潮席捲而來,浩浩蕩蕩格外壯觀。
“好多人啊!!”
源玉子一臉震驚,她好歹也是大家千金,見過家裡有十幾個傭人的,或者十幾個保安的,但還真沒見過家裡有幾百幾千個保安的傢伙……小鹿子家裡不會是軍閥吧?這幾百幾千人都快趕上整個東京的機動隊了!她前段時間堅持練長跑,自我感覺良好,在夢裡跑步也不喘氣,就是非常緊張,心跳不斷加速,總覺得差一點就要被追上了……跑著跑著,源玉子感覺自己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但她顧不上深究,拽著小鹿子硬著頭皮往前跑。
在現實中,她側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小臉緊張,下半身不斷蹬腿,把西野冬奈給踹下了床。
夜風拂面,路燈不斷後退,耳邊是呼呼風聲,陰鬱男孩仰著頭,望著那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路,不斷狂奔著。
源玉子跟在他身後,看到他頭頂心情值在不斷攀升,從深紅色逐漸變成暖黃色,她大笑著問道:“感覺怎麼樣!!”
“非常好!”他回道。
源玉子追上去,跟小鹿子並排奔跑。他們像是忘記了身後的危險,又像是在享受逃出牢籠的感覺,如同肖申克擁抱暴雨的剎那,享受著自己爭取來的自由。
遠處有朝陽升起,晨光刺破了地平線,黑暗如同一張薄薄的紙,一碰就碎。清晨的第一縷光格外刺眼,道路的盡頭是一片火燒雲,霞光如同一場未知的夢。
天要亮了。
源玉子不知道為何會天亮,也許因為恰好趕上了,也許是因為是小鹿子總算逃了出來。
他們迎著晨光狂奔,衝過小區欄杆,橫穿整條馬路,闖過綠化帶灌木叢,最後重重地摔在了公園的草坪上。
源玉子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抬起頭,身後已經沒有人追趕,那些壞人通通被甩掉了。
太好了。
總算自由了。
源玉子露出由衷的笑容,忍不住側目,陰鬱男孩看上去沒有那麼陰鬱了,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孩,汗水打溼了他的頭髮,洗淨了他的眼睛,讓他的瞳孔熠熠生輝。
“想好自己是什麼動物了嗎?”源玉子問道。
“嗯。”男孩躺在草坪上,仰頭望著天空。
“不錯欸,是什麼?”源玉子直起身。
“鹿。”男孩說。
“咦,為什麼?”源玉子很好奇:“因為跑得快嗎?”
“不是,在莎士比亞的作品中,鹿常代表未被馴服的自然力量,比如《皆大歡喜》……”說著,男孩轉過頭,問道:“你看過莎士比亞的劇作嗎?”
“呃,沒有……”源玉子對戲劇不感興趣。
“也對,畢竟你只是一隻貓。”男孩也坐起身來。
源玉子想要反駁,試圖證明自己的審美,不料她開口之後,只能發出‘喵’的一聲。
“喵?喵喵!!喵喵喵喵……”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雙手變成了粉色肉墊,低矮的草坪越來越高,直至齊平她的胸口……她看到了暖黃色的毛,以及自己的尾巴。
男孩將她抱了起來,高高舉起,總算露出了笑容。
——啊,我變成了一隻貓。
男孩像是看到了彩色的世界,而貓的瞳孔裡也蘊含著整個宇宙,他們擁有了對方,就如同擁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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