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收容單元的呼喚

石峰話音落下的瞬間，那片死寂的建築突然有了呼吸。

不是比喻。

那暗銀色的金屬外牆如同生物的胸腔般，開始了緩慢而規律的起伏。每一次“吸氣”，周圍灰色沙漠中的沙粒就會騰起薄薄的霧——不是塵土，而是凝固的“資訊殘渣”被重新啟用，化作流淌的光點匯入建築流淌的資料流；每一次“呼氣”，外牆上的程式碼瀑布就會加速，噴湧出淡紫色的資訊波紋，一圈圈擴散開來。

這些波紋掃過眾人身體時，每個人都感到一種詭異的“被掃描感”。那不是能量的探測，而是更本質的東西——彷彿有無數雙無形的眼睛，正在從每個維度解析他們的“存在定義”，從血肉骨骼到道基法則，再到靈魂最深處的執念與記憶。

林丹臉色發白，手中的探測羅盤徹底融化了——不是高溫，而是構成羅盤的“被定義物質”在資訊波紋的沖刷下，失去了“羅盤”這個定義，還原成了一團最基本的金屬和能量粒子。

“這東西……是活的？”沈月的聲音緊繃，星辰聖體應激展開，星光在她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盾，勉強抵擋著那種無所不在的窺視感。

但石峰的感受截然不同。

當資訊波紋掃過他時，混沌星刃的震顫頻率突然與建築的“呼吸”同步了。刀身裂紋中流淌的暗金光芒，與建築資料流中偶爾閃過的灰白色噪點，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更深處，那段被強行植入意識底層的“畸變協議”碎片，也開始不安分地跳動，像是離家多年的遊子聽到了故鄉的呼喚。

“不……它不是活的。”石峰緩緩開口，眼中那縷灰白色的資料流光越來越清晰，“至少不是我們理解的‘生命’。它是……某種‘機制’。收容錯誤的機制。”

他抬起手，指向建築入口處那塊金屬碑。

碑上的文字正在緩慢變化，像是在根據掃描結果更新資訊：

“掃描完成”

“檢測到異常個體數量：3（+1待確認）”

“個體1：沈月——秩序型異常（星辰聖體，邏輯汙染抗性：高，威脅等級：低）”

“個體2：林丹——創造型異常（丹器雙絕，邏輯汙染抗性：中，威脅等級：低）”

“個體3：石峰——複合型異常（混沌大道/超脫火種/畸變協議碎片，邏輯汙染抗性：，威脅等級：）”

“待確認個體：混沌星刃（汙染變體）——物品類異常（關聯主體：石峰，當前狀態：半啟用）”

“評估結論：符合臨時收容條件”

“建議執行：引導式收容”

碑文閃爍到最後一行的瞬間，建築入口處的空間再次撕裂開來。

但這一次，沒有伸出那條恐怖的“未定義觸手”。裂口內部，呈現出一條筆直的、由凝固光線構成的走廊。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流動著海量的資料流，那些資料流中不斷閃過各種詭異的影象——破碎的星辰、扭曲的生物、自我迴圈的邏輯環、還有大量意義不明的錯誤提示框。

走廊深處，是一片柔和的白光。

一個聲音，直接從所有人的意識中響起。

那聲音無法用語言描述——它同時是蒼老的、稚嫩的、男性的、女性的、機械的、自然的，像是億萬種聲音的疊加，卻又和諧統一。它說的是某種古老到時間盡頭的語言，但所有人都能直接理解其含義：

“迷途的錯誤啊……”

“歡迎回家。”

“請……進入收容區。這裡……安全。外界……危險。系統……在清掃。”

聲音中帶著一種詭異的“關懷”，像是母親呼喚孩子，又像是牧人召喚羊群。

林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冷汗浸透了後背：“它在……誘惑我們進去？”

沈月咬緊嘴唇，星光護盾收縮到最小範圍，卻更加凝實：“這聲音直接作用於意識底層，我的星辰秩序只能削弱，無法完全隔絕。”

唯有石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眼睛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雙色——左眼是正常的深邃黑色，右眼卻完全被灰白色的資料流充斥，不斷滾動著“解析中……評估中……同化進度：3%……”之類的字樣。

那半段畸變協議，正在與這個“收容單元”產生深度共鳴。

“石峰！”沈月察覺到他的異常，伸手去拉他。

但她的手在觸碰到石峰肩膀的瞬間，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彈開了——那不是石峰自己的力量，而是從他體內溢位的、與收容單元同源的“邏輯場”。

石峰緩緩轉頭，右眼中的資料流暫時消退，露出屬於他自己的、掙扎的清明：“它……在呼喚我體內的‘錯誤’。畸變協議……混沌星刃的汙染……甚至我超脫火種中那些來自邏輯廢土的烙印……在它看來，都是‘需要被收容的錯誤’。”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艱澀：“而且……它說的有一部分是事實。”

“什麼？”林丹瞪大眼睛。

“系統……確實在清掃。”石峰抬起左手，指向遠處的天空。

眾人順著望去，只見那片低垂的“未定義蒼穹”邊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細小的、銀白色的裂痕。裂痕中，正緩緩滲出一種純粹的、沒有任何雜質的“白”。

那不是光，不是能量，不是物質。

那是“未定義”本身——或者說，是系統用來覆蓋、重置錯誤區域的“格式化工具”。

那片白色所過之處，灰色的沙漠直接“消失”了。不是被摧毀，而是被從“存在”的定義中徹底抹去，還原成最原始的、未被任何邏輯定義的“空白”。

白色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擴散。

按照這個速度，最多三個時辰，就會蔓延到他們所在的位置。

“邏輯廢土的崩潰……引發了系統的清理程式。”石峰的聲音低沉，“這片緩衝帶，連同裡面的一切——包括我們——都會被判定為‘需要格式化的錯誤資料’。進入收容單元……或許是唯一能暫時躲避清理的辦法。”

沈月臉色變了：“可進去之後呢？被永遠收容？變成和清虛道人一樣的東西？”

“不知道。”石峰搖頭，“但留在外面……必死無疑。系統的格式化，不是我們能對抗的。那涉及整個宇宙底層規則的強制執行。”

他看向那座建築，看向那條光芒走廊的深處。

混沌星刃在他手中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共鳴，刀身幾乎要掙脫掌控，自行飛入其中。

而他意識底層的那段畸變協議，已經將同化進度推到了“7%”。每增長一個百分點，他對這座“收容單元”的抗拒就減弱一分，甚至開始隱隱覺得……那裡才是歸宿。

“我們不能進去。”林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某種決絕，“老石，你看看這座建築的歷史碑文——它建於第3紀元，現在是第幾紀元了？它自身都顯示‘收容失效92%’，清虛道人進去後直接變成了‘正在內部進行邏輯繁殖’。這鬼地方根本不是避難所，它是更高階別的監獄！而且是個快要關不住犯人的監獄！”

沈月點頭，星光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枚枚細小的星辰符文：“我們可以嘗試構建臨時傳送陣，逃離這片區域。蘇婉給的座標玉簡裡，有一個距離這裡最近的星鯨商會隱秘據點，或許……”

她的話沒說完。

因為天空中的那道銀色裂痕，突然擴大了。

白色的“格式化領域”擴張速度瞬間提升了十倍！原本還需要三個時辰才會抵達的死亡邊界，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沒灰色沙漠，朝著他們洶湧而來！

更恐怖的是，白色領域的前沿，開始浮現出一個個模糊的、人形的輪廓。

那些輪廓沒有五官，沒有細節，只有最基礎的人形概念。它們整齊劃一地向前推進，每一步踏下，腳下的區域就會徹底變成“空白”——沒有顏色，沒有質感，沒有法則，什麼都沒有，連“虛無”這個概念都不存在。

“檢測到系統清理協議執行者：格式化人形”

“數量：無限（根據錯誤區域大小動態生成）”

“特性：邏輯免疫、物理免疫、概念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