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星光深處

小行星的灰色砂礫在石峰的指縫間緩緩滑落，每一粒都帶著陌生的冰冷。這裡的星空格局與中央星海截然不同——星辰排布稀疏的詭異，彷彿宇宙在這裡得了某種營養不良的病症，連星雲都薄得像一層將散未散的霧。

沈月盤膝坐在不遠處，星辰聖體的光芒如同破損的瓷器，光芒破碎，閃爍不定。她正在艱難地接引星光修復聖體根基，但此地的星光稀薄且“惰性”極強，像是被什麼力量提前篩過一遍，剔除了所有“活性”。

“這片星域……不對。”沈月睜開眼，星光在她瞳孔深處艱難地流轉，“星辰的位置是固定的，我觀察了七個時辰，沒有任何一顆移動過。連最基礎的‘天體執行’法則在這裡都失效了。”

石峰沒有回應。

他正注視著混沌星刃刀柄上那個新出現的丹爐烙印。烙印很淺，像是一筆隨意劃過的刻痕，但當他將意識沉入時，卻能聽到……心跳聲。

不是他自己的心跳。

而是林丹的。

微弱，間隔極長，卻真實存在。

彷彿林丹沒有徹底消失，只是以某種超越理解的形式，與這柄刀、與他體內的那粒光點、與這片星空……達成了某種共生。

“他還活著嗎？”沈月輕聲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敢觸碰的希冀。

“不知道。”石峰搖頭，“但至少……沒有完全消失。”

他站起身，將混沌星刃插在砂礫中，雙手結印，超脫火種從眉心緩緩浮現。

火種此刻的狀態很奇妙——核心處那粒暗金光點壯大了約十分之一，旋轉時釋放出的道韻更加完整，卻也更……沉重。火種的邊緣，纏繞著一縷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灰白色煙氣，那是“畸變協議”的殘留，像一道始終無法癒合的傷口。

石峰將意識沉入火種最深處。

他要嘗試解讀那道從逆流空間中獲得的、來自第三紀元道祖的留言。

“找到‘可能性之海’……那裡存在著所有被系統判定為‘不可能’、卻真實存在的……變數。”

可能性之海。

這個名詞他之前從未聽過，但此刻，當他默唸這四個字時，火種核心的光點驟然加速旋轉，刀柄上的丹爐烙印也微微發燙。

彷彿這兩個地方，這兩個人，在以各自的方式為他指引方向。

但具體在哪裡？如何前往？

留言中沒有說。

或許……需要他自己去尋找。

石峰睜開眼，望向星空深處。他的超脫火種賦予了他超越常規的感知能力，尤其是在經歷了收容單元的洗禮、暗金之門的衝擊、以及林丹的犧牲後，他對宇宙“規則層”的敏感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刻，在他眼中，這片星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網格狀”。

每顆星辰都是一個節點，節點之間由無數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規則線”連線。這些線不是實體，而是宇宙底層邏輯的具現化——它們規定了星辰該在什麼位置、該發出什麼頻率的光、該以什麼方式與其他星辰互動。

但在此地，這些“規則線”……

太“整齊”了。

整齊到像是用尺子比著畫出來的，沒有一絲自然的弧度，沒有一處偶然的交叉。每一根線都筆直、平行、間距相等，將所有星辰固定在了一個絕對標準的座標網格上。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星空。

這是……被“設計”出來的。

“這裡不是正常星域。”石峰聲音低沉，“這裡是……‘樣本區’。”

沈月皺眉：“樣本？”

“系統的樣本。”石峰指向那些筆直的規則線，“系統在測試某種‘理想化’的宇宙模型——所有星辰絕對靜止，所有法則絕對標準，所有變數被壓制到最低。這裡是一塊……實驗田。”

話音未落——

星空深處，突然亮起了一點不協調的光。

那光不是星辰發出的，它來自規則線網格的某個“節點”。光點迅速擴大，化作一個旋轉的、邊緣泛著金屬冷光的……圓盤。

圓盤中央，緩緩浮現出一個身影。

人形，但全身覆蓋著銀白色的、光滑到沒有任何紋理的甲殼，面部是一片平滑的曲面，沒有五官，只有兩個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圓形“觀測口”。

它的出現沒有引發任何空間波動，彷彿它本就該在那裡，是這片“樣本星空”的一部分。

“檢測到未登記變數。”

一個冰冷、平直、沒有任何語調起伏的聲音，直接在石峰和沈月的意識中響起。

“個體1：石峰——能量特徵：混沌/超脫/畸變（混合型變數，威脅等級：待評估）”

“個體2：沈月——能量特徵：星辰聖體（秩序型變數，威脅等級：低）”

“當前位置：實驗區--7，標準模型測試場。”

“狀態：非法闖入。”

“執行協議：樣本採集。”

銀白身影抬起一隻手。

它的手掌沒有手指，只是一塊平滑的金屬板。版面裂開，露出一個緩緩旋轉的、內部佈滿精密結構的空洞。

空洞對準了石峰。

石峰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鎖定感”——不是能量的鎖定，而是存在層面的鎖定。彷彿有一支無形的筆，正在試圖將他從“石峰”這個複雜的概念，簡化、拆解、歸類成幾個最基本的“資料標籤”。

混沌星刀自動出鞘，橫在石峰身前。

刀身震顫，刀柄上的丹爐烙印微微發亮，釋放出一圈淡金色的光暈，勉強抵擋住了那股“資料化”的侵蝕。

但沈月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銀白身影的另一隻手對準了她。

沈月周身的星光護盾如同泡沫般破碎，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不是物理的透明，而是存在概念的透明化。她的星辰聖體特徵、她的記憶、她的情感、她作為“沈月”的一切獨特性，都在被快速掃描、提取、轉化成冰冷的資料流。

“沈月！”石峰暴喝，混沌星刃斬出！

刀光劈向銀白身影，卻在距離它還有三丈時，被一層無形的“規則屏障”擋住。屏障不是能量構成，而是此地的“樣本區法則”的具現化——在這裡，所有“不符合標準模型”的攻擊，都會被自動判定為“無效”。

“攻擊模式：混沌斬擊。”

“能量層級：不朽中期。”

“規則符合度：0%。”

“判定：無效攻擊。”

銀白身影甚至沒有移動，只是“觀測口”的紅光閃爍了一下。

石峰的刀光如同撞上牆壁的水花，瞬間潰散。

而沈月的“資料化”程序，已經推進到了腰部。她的下半身完全變成了半透明的、由流動的星光資料構成的虛影，上半身也在快速失去實感。

石峰眼中閃過狠厲。

他知道，常規手段在這裡完全沒用。

這片“樣本區”，是系統的絕對領域，所有不符合它預設“標準”的東西，都會被壓制、被排斥、被……格式化。

除非……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混沌星刃。

看向刀柄上那個丹爐烙印。

看向體內火種核心那粒暗金光點。

他想起了道祖留言中的那句話：

“真正的路……在‘絕對秩序’與‘絕對混亂’的……夾縫裡。”

絕對秩序——這片樣本區，就是系統設計的“完美宇宙模型”。

絕對混亂——邏輯廢土，就是那些被判定為“錯誤”的存在。

而夾縫……

石峰深吸一口氣。

他將混沌星刃倒轉，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石峰！你要幹什麼？”沈月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電子雜音，她的存在正在快速流失。

石峰沒有回答。

他雙手握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不是自殺。

而是……主動引爆。

引爆體內那粒暗金光點中蘊含的、來自第三紀元道祖的遺澤，引爆林丹犧牲換來的“鑰匙”能量，引爆超脫火種核心的“定義權能”——

以及……

引爆那段始終無法清除的“畸變協議”。

他要將“秩序”（道祖遺澤）、“混沌”（超脫火種）、“錯誤”（畸變協議）這三種絕對矛盾、絕對不可能共存的力量……

強行融合。

在這片“絕對秩序”的樣本區裡……

創造一個……

“絕對混亂”的奇點。

刀鋒入體的瞬間——

時間，靜止了。

不是誇張，是真的靜止。

銀白身影的動作凝固了，它手掌中湧出的資料化光束停在了半空。

沈月身體的資料化程序中斷了，她維持著半透明的狀態，眼中滿是驚愕。

連星空中的那些規則線網格，都停止了流動。

整個樣本區，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只有石峰……

還在動。

他的胸口，混沌星刃刺入的地方，沒有流血。

而是……開始發光。

三種顏色的光。

暗金色（道祖遺澤）、混沌色超脫火種）、灰白色（畸變協議）。

三色光芒如同三條糾纏的毒蛇，以刀身為媒介，瘋狂湧入他的身體，在他的道基深處、在他的神魂核心、在他的存在本質裡……